洋蔥專列駛入折疊車站時，已經時近正午。

從周五凌晨對野鳥發起劫掠開始，周六傍晚緊急對五號倉庫發起突襲，又連夜跨越七百多公里，奔襲杜貝茨聶麗和裘瓦城秘倉。

不僅成功捕獲了兩地的洋蔥頭，讓塔爾薩首府裘瓦城的憲兵隊傷亡慘重，還把這口黑鍋結結實實地扣在了洋蔥佬的頭上。

參與行動的很多人，已經超過24小時沒得到充分的睡眠與休息。

還有拉拉雜雜的很多瑣事要處理。

來自野鳥的贓物需要巴斯特繼續跟進，古代地道的爆破等待拍板，杜貝茨聶麗的洋蔥頭大腿中槍需要救治，塹壕突擊隊和司機大肯的宿舍需要安排……

瑣事全部推給巴斯特和維克托，約定晚上在駐地匯合后，催促所有人從地道離開，返回海鷗之家和駐地，李鐵開始觀察車站空間里的異象。

往常風和日麗白云悠悠的景象不再，有隱隱的漩渦正在成型。

四周透明的空氣墻上，正在隨機而頻繁地躍出微小的藍色電弧。

“游離能量吸收完畢，已超過安全儲能上限。”

“是否立即升級空間？”

“升級。”

車站邊界的透明景象消失，空氣墻再次變為滾滾白霧，在電閃雷鳴中向外堅定推圖。

天空化為巨幕，投射古代人兵馬廝殺的幻象，平民被推到兩軍陣前，薩滿在戰場勾畫祭祀的儀軌，俘虜被排隊砍殺。

血腥，野蠻，慘烈，黑暗，來來往往，血肉荼蘼。

毀天滅地的巨大爆炸，城墻整面崩塌，軍營陷入火海，人畜一夜暴亡……而后漸漸恢復晴朗碧透的尋常模樣。

邊界白霧向外滾滾開拓的勢頭，也在此時變得后繼乏力。

在車站剛剛擴充的版圖里，老場站的站房和鐘樓重新復現，客運站臺也浮出記憶的畫卷。

折疊車站從密布路軌的“軌道廣場”，蛻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車站模樣，有站房，有閘口，有鐘樓和天橋，有站臺和雨棚。

已經十分接近李鐵記憶中的老場站全貌。

……

【始發站】：你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狀態滿格的始發站。原世界的諸多遺憾，化為一處靈魂伴生的折疊車站，與你在遙遠的新世界同生共死，共赴云山與海的彼端。

車站特性：自動接駁、勝利余暉、認知偏轉、命運磁鐵（New！）

建筑特性：守恒

列車特性：大車、武裝、過載

車站建筑：機修車間、備品倉庫、補給站、站房（New！）

本務機車：卡爾茨皇家375型（93）已綁定/解綁

……

永恒鐘樓：站房附屬建筑，時鐘不受車站折疊影響，始終與世界時間自動校準。

信仰廣播：站房附屬設施，循環播放時代組曲，沒有政委也能提高車組凝聚力。

遠望天橋：站在這里，你看到的不只是風景，還能對車站內外的動態了如指掌。

……

李鐵環顧大變模樣的折疊車站，一邊跨越重重鐵軌走向站臺，一邊翻閱升級信息。

永恒鐘樓這個功能挺實用的，無論身在站內何處，抬頭就能看見準確時間——以前搬到車站里的擺鐘，因為折疊以后就停擺，每次部署后都要重新校準，幾乎喪失了正常使用的價值。

信仰廣播在原世界就有不可忽視的洗腦魔力，在這個世界里則成為了大能政委的電子平替。

至于遠望天橋……大概是給了一個小地圖的意思？

李鐵一步跨上高出軌道很多的站臺，沒有經歷站改的站臺地面、站臺柱和雨蓬，依舊保持著拆除以前的舊貌，連那些在歲月風雨中日漸殘損的細節，也還原得一模一樣。

比如距離最近的站臺柱上，迎面用油漆寫著一排漢字。

“禁止鉆車、爬車、跳車”，“跳”字右邊油漆脫落的那個“點”，還是李鐵小學時候同為鐵路子弟的同學手欠摳下來的。

走上天橋又走下來，視野中果然多了一個小地圖，地圖里還有幾個橙色小點，看樣子昨天傾巢出動到現在的時間里，五號倉庫周圍也不是沒人窺探，捕鼠籠終歸是捕到了老鼠。

走過行李房值班室，走過閘口，走過食堂和公寓，走到站房小樓最高一層的站長室門外時，李鐵忽然有種預感，這次升級最大的收獲，可能就在這里。

因為眼前的站長室，門牌旁邊是那扇眼熟的防盜門，防盜門上是那把眼熟的指紋鎖。

熟悉的開鎖提示音響起，拉開，姥爺家的客廳猝然擊中了連通淚腺的那一根神經。

環顧客廳里熟悉的舊家具，冰箱電視和躺椅，李鐵最終來到書柜前站定。

書柜里都是些過時的各個時期的技術書籍，還有一些已經停刊的雜志。

更多的是精心裝裱的老照片，黑白的，黑白上色的，還有彩色但是已經褪色的。

年代最早的照片是一張軍裝合影，兩個面容稚嫩的大男孩，穿著不太合身的老軍服和白襯衣，沒戴帽子，端著借來的波波沙，花叢前正對鏡頭，目光明亮。

一個面容堅毅靦腆，一個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

那個傻子就是姥爺，跟姥爺合影的人是李鐵的爺爺。

爺爺李成棟是鐵道兵，幾師幾團的不知道，姥爺沒說。修建成昆鐵路時犧牲，與其他犧牲的戰友一起埋在犧牲地不遠的向陽坡，墓碑正對坡下通過的路軌。

送回來的遺物，只有一頂軍帽和一塊玻璃破碎的手表。

李鐵對爺爺沒有印象，他老爹對自己的老爹也沒什么印象，畢竟那會自家老爹也剛會走路不久，而人類三歲以前的聲像記憶，都在大腦升級時自動洗帶，什么都剩不下。

姥爺是唯一對爺爺有具體生活記憶的人，現在他倆又在照片里互相陪伴。

姥爺去世后，母親認真征詢了李鐵的意見，然后這里就被原封不動保留下來，沒租也沒賣。

現在，這里又被神秘意志當成追加禮包送了過來，還是這棟房子最初的模樣——幾個臥室房間仍是尋常的居家布置，尚未被兩代技術宅的工作臺和圖紙占據。

李鐵回到客廳，吱呀吱呀地晃動躺椅，在窗外回蕩的時代組曲中，心滿意足伸展四肢，活像一只被翻了個個兒，還悠然得意的佛性烏龜。

……

“古戰場反復沉積的不屈意志，與地下煤層結合，蛻變成獨特的靈魂煤礦，并被意志中殘留的戰意點燃。”

“戰爭中發生的大規模爆破，破壞了該區域脆弱的地質穩定，使原本覆蓋在煤層上方的頁巖斷層，在應力平衡中反復開合。”

“斷層閉合時，缺氧自燃的煤層積蓄大量劇毒的干餾氣體。斷層開啟時，干餾氣體與煤層氣混合噴出地面，遇火爆燃，無火則緩慢消散。”

“靈魂煤礦自燃的巨量輻射能、干餾氣體與煤層氣混合為罕見的游離能量，被折疊車站汲取，強行衍化出更大的車站空間與全新特性。”

……

命運磁鐵（New！）：把靈魂當作薪柴，彼此點燃的命運有相斥就有相吸。在車站持續淡化自身存在感的另一面，也會持續加深車站對所過之處的命運吸引，好運氣還是壞運氣，完全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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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鐵在這邊沉浸式體驗車站升級，“古代冤魂索命”的傳聞，已經在吉爾瑪拉各個階層里甚囂塵上。

這種消息總是傳得飛快，比勁爆的皇室花邊還快，畢竟花邊新聞不是人人感興趣，血陣和尸體的恐怖聯想，卻足以達成人人自危的奇效。

在這個令人深刻的黑色周末，以星期五總督被當街炸死為開端，全城戒嚴，黑幫和警察聯手在城內大肆搜捕兇手，天空盤旋著音色低沉的鴿哨。

星期六凌晨，在城內各處驟然爆發的槍戰，讓橫行霸道的野鳥成員被連根拔除，尸體在古代血陣中規則擺放，大批警察則夢游到十幾公里外的養豬場，在豬圈里睡了一夜，并疑似遭遇強烈刺激。

星期天早上，沒有及時清除的血陣中再次出現了新的尸體，數量雖然遠遠不及前一天，尸體身上卻畫滿了取悅古代邪神的邪異紋理。有人認出一部分死者來自城內的商行，另一部分死者則從未見過。

連續兩天后，誰也不知道星期一的早上，砍頭山下的古代刑場，巨大血陣之上，還會不會有新的祭品出現。

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祭品中的一員。

在冤魂索命的恐嚇下，很多有“神秘底蘊”的家庭翻出發霉長毛的儀式書，在門窗密閉的房間里點起蠟燭，念念有詞地殺雞取血。

而一向仰慕邪神的地下社團，傳播教義拉攏成員的動作越加肆無忌憚。

有腦子活絡的‘洋蔥粉’一邊積極推動輿論，一邊做起了“鮮血詛咒”與“詛咒防護”的收費咨詢。

夜間值班要么人員加倍，要么取消，連城防軍和護路軍也不例外。

不信邪的精英階層，與害怕地位不保的血鴉神棍，試圖派人在血陣周圍一探究竟……但派過去的人有去無回，有心再派卻無人遵從。

一時之間竟然進退兩難，假裝信仰邪神的和從來不信的，這一刻都有點道心不穩，疑竇叢生，可終歸，誰也不敢親自去走一趟。

畢竟人心蒙塵，豈能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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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義’的人心詭譎，統統都與大被高眠的李鐵無關，跟忙著補覺的車組無關。

睡到自然醒的李鐵神完氣足，一邊干著很傷牙齒的事情，一邊費神琢磨兩輛黑車的用途。

突襲五號倉庫，繳獲了一大一小兩輛牽引機車。

大的375畢竟遙遙領先，非常好用，但這車是搶來的，車上還套著裘瓦城憲兵隊的魂環，不能見光，更不能過戶，日常也只能停在折疊車站里待命。

倒是可以考慮用這輛車開個馬甲，專門膈應射程之內的惡人——但首先要給這輛帥車做完必要的醫美，與原型反差越大就越好的那種。

小型窄軌機車同樣無法見光和過戶。

車是洋蔥頭開來接貨的，從解析結果上看，就是吉爾瑪拉工廠區里的授權廠，在地組裝的查普曼VII-GK型機車，外觀與VIII型幾無差別，性能上連VII型都不如。

因為GK的含義是“加納利定制版”。

但車架銘牌標注的卻偏偏又是VIII型。

不用多想，工廠不會搞這種無聊的型號詐騙，工廠區里也沒有車行靠磨標的手段賺這種在地車廠的差價。

只有習慣了詐騙的洋蔥頭，才會借此黑一筆公款進私囊——回頭一定要跟吉爾瑪拉的洋蔥頭好好嘮嘮，這廝不僅隱瞞了匯款賬期，自己肯定也沒少黑錢。

沒收，全部沒收，權當替羅森塔爾整肅財務紀律。

話說回來，就算是“加納利定制版”，也比命運號強不少，畢竟命運號只是查普曼的第二型，跟第七型中間隔著四代的代差。

這輛GK7具體怎么用，李鐵心里倒是有點想法，行不行的晚上試試。

至于這兩輛機車后面各自牽引的那些車廂，則可以忽略不計，折疊車站里的各型車廂實在，實在是太多了。

以前還惦記著從野鳥繳獲的車廂修好了，自己用不完還能賣一部分，可是從洋蔥頭那里拷掠而來的十萬居，以及吉爾瑪拉洋蔥頭那里等待收獲的另一筆，已經讓倒賣車廂賺錢這件事的優先級比較靠后了。

涉及到375在折疊車站里的秘密改造，就必須得有自己的改造工班，有“認知偏轉”和“信仰廣播”的雙重加持，對人員泄密這件事倒不用特別擔心。

其他人手也缺，不管是駐地保障還是車組常備，都缺。

尤其是在375改造完成后，一隊能跟自己趁夜出去搞事情的野小子是必不可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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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事情考慮得差不多，李鐵就回了駐地，剛好趕上“裝甲列車1.0”的竣工驗收。

李鐵對改造成品非常滿意。

雖然在設計層面上就很簡單粗糙，但是這種千錘百煉的鉚接手藝，到了這些令人尊敬的技術工人手里，真的就變成了一門另類的藝術。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可能不識字，但對吃飯糊口的技藝都有自己的深刻理解。

很多沒有詳細交代的細節部分，邊角口的處理，接縫的分布，都被處理得完美無缺。

雖然沒有機器那樣絕對的平整精密，卻充滿了精細手工的舒適感。

洋蔥專列里用于偽裝的食材，一半送去了海鷗之家，一半送到了駐地。

當晚，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因為布設炸藥而未能參與的五名突擊工兵，以及優中選優剛剛招募的改造工班，一起在駐地里舉行了豐盛熱鬧的“新世界鐵路特勤事務所”第一次會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