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局長。”

“呂局長。”

王畫屏留在市醫院照顧呂樂樂，而呂梁已經回到縣里警廳中。

面對局里的人打招呼，他恢復到嚴峻的臉龐，一掃臉上的頹備感。

局里的同事知道他兒子得了重病，前不久還自發募捐了一次，算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這段時間，咱們這位局長縣里、市里兩頭跑，人都憔悴許多。

呂梁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來到局長辦公室，呂梁坐下來，處理了一會公務，副局長時文鏡敲門走進來。

將鄧縣長請他們抓一個人的事告訴了呂局長，這種事，還是要知會一聲，避免越級下令的事。

呂梁揉了揉脖子，“人抓回來了？”

“抓回來了。”

“鄧縣長那邊怎么說？”

“適當的給一點教訓，過幾天再來見人。”

“嗯……下手注意分寸。”

匯報完畢，時副局長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千塊錢，交給呂梁，問了個私人問題，“你先拿出去用，不夠再說。”

看著一大堆的大團結在桌案上，這位副局的工資可拿不出如此多的錢，呂梁說道:“你這段時間是不是讓人當‘刨丁’，到處惹是生非，到處抓人，收保釋金。”

時副局頓了頓，“他們是飛賊和街溜子，還有一些非法經營的，我知道輕重，沒亂搞。”

呂梁看著身前這一沓錢，好氣又感動，“你堂堂一個副局，搞這些歪門邪道？！”

“我沒搞，讓手下的人搞的。”

“我是這個意思嗎？”

“哎……反正樂樂要手術費，孩子的病耽誤不得，你要罵就罵。”

“你呀你，你讓我怎么說你，好不容易爬上這個位置，要不是我給你頂著，你是想被擼下來嗎？”

時副局心中有了打算，胡同小院就挺不錯，和局里下面的一部分人走的近，平日他懶得管。

現在情況不同，要是聽話大家都好，不聽話，換一個聽話的來。

時副局一臉的狐貍笑:“下次不這樣搞。”

呂梁和他同事多年，還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同窗，他笑面虎，心里憋著想法，于是說道:

“樂樂已經渡過危險，手術成功。”

“那就……嗯？”

“你說什么，樂樂做手術了？什么時候？”

“今天早上。”

“你不是還差一大筆錢嗎？”時副局知道他把房子買了，東湊西借還差兩萬塊。

“樂樂的主治醫生隆妮的男朋友墊的。”

“你和她男朋友認識？”

呂梁搖頭。

“那人家憑什么給你墊？兩萬塊，這可不是小數目。”

呂梁把隆妮為追求愛來到青陽市和她在醫院的處境，她男朋友在醫院門口打小三和豪擲千金給她創造手術機會的版本拼湊出事情原本的“真相”說了一遍。

“臥槽，年輕人的愛情真讓人羨慕，你家樂樂算幸運啊。”

“是啊，可能是祖宗保佑。”

“你可得有時間請樂樂主治醫生和她男朋友吃飯，好好感謝人家。”

“我也是這么想的，等樂樂出院，請隆醫生和她男朋友吃飯，人家幫了這么大的忙，我不表示一下，于情于理說不過去。”

“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我想想，陳……陳……陳硯知，對是叫陳硯知。”

聽到這個名字，時副局的眼睛猛然一崢，要不要這樣巧合？！

“怎么了？你怎么這幅表情？”

“臥槽……鄧縣長叫我們抓的也叫陳硯知！”

呂梁突然直立了起來，應該不會這樣巧合吧，可他又不敢賭，前腳人家女朋友救了兒子的性命，后腳我把人男朋友抓了！

“帶我去看看！”

“這錢？！”

時副局指了指桌面的錢，呂梁把錢放到抽屜里，隆醫生說過，樂樂還需要第二次手術。

呂梁開始往審訊室走，去的過程中，他查看了陳陽的個人檔案。

原來是你。

這個比崽子，當初那場倒賣案你也有所耳目。

呂梁諱莫如深，牽扯的勢力太多，不可言說。

搞了半天，那件事，你這小子還參與其中。

你能活下來，真是一個奇跡。

怪不得他當初聽到這個名字會感到熟悉，老熟人了！

七八年前，呂梁還是副局時，手下的隊員經常抓陳陽來警廳里喝茶。

大概類似讀書時老師總會對調皮搗蛋的學生有特殊印象，同樣對于陳陽這種刺頭呂梁是印象深刻。

先前沒想起來。

他覺得很奇怪，隆醫生怎么會和他走到了一起，是不是同名同姓。

呂梁開始分析。

我記得好像陳硯知在縣城呆了一年，按照時間推算，他初中下學，大概是十二歲。

我記得他第二年去了特區，當初開通行證的時候還是我下屬幫忙，這崽子沒事在縣里搗亂，又特么的是未成年。

抓了放，放了抓，呂梁對于他的態度，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成天在自己眼前晃蕩，像一只蒼蠅，不壞大事，純屬煩人。

好不容易這傻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風，決定去特區禍害別人，我還是拖關系給他辦的加急辦得通行證。

我想想，那時他才13歲，帶著一百塊就敢闖特區。

蹲了三年苦窯，入獄的時候，他才16歲！

隆醫生來了青陽市的時候，他還在監獄踩縫紉機，不可能是之后認識的。

那么。

他和隆醫生認識，只能是他去特區中間消失的三年。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呂梁現在的思路是一團毛線，想要推理做加減法，線索太少，只會越想越亂。

打開門，聽到劉敏靜的中氣十足的審訊聲。

“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我一定會抓住你的破綻，把你繩之以法。”

桌科長拉了拉義憤填膺，正義感爆棚的實習警員。

“別拉我，我想在恨不得把他腦袋撬開，看看里面的構造。”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交代不交代。”

劈頭蓋臉，陳陽已經被罵了半個小時了，他生無可戀。

你倒是問啊。

他回應她的是一陣冷眼。

“囂張，俺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如此囂張的，放開俺，俺要先揍他一頓，我這小暴脾氣。”劉敏靜氣的飆出關東腔，卓科長和盧隊長倆人左右開弓拉住她。

“咳咳咳。”

呂梁看到這位新來的女警員沒有聽到。

“咳咳咳。”

呂梁眉頭不展，這時桌科長和盧隊長叫道:“呂局長好。”

劉敏靜機械轉過頭，一副做錯事的表情，弱弱地說了一聲:“呂局長好。我平時挺文靜柔弱的。”

你文靜？

你名字確實帶靜。

一個人單挑三個壯漢小偷，一重傷，倆中傷，路過的乘客輕微骨折。

呂梁點頭:“年輕就是好，朝氣十足，下次抓賊，注意下手輕點，希望你轉正留在我們局。”

“是。”劉敏靜一臉羞澀笑容。

“你們都出去，我要單獨問他。”

“是。”其他人紛紛退出去，只有劉敏靜毛遂自薦:“呂局長，我要在一旁學習。”

“學習什么學習，信不信我揍你。”

眾人看到劉敏靜一溜煙的跑出去一頭霧水，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組長、隊長、科長的面子都不給，還敢和副局熗嘴。

她怕呂局長？！

陳陽看的一愣，她還撒腿逃跑的時候？

房間里只剩下呂梁和他。

“你不認識我呢？”呂梁笑道。

“認識是認識，我剛才在警廳欄上看到你，不過沒見過真人。”陳陽知道他是呂樂樂的父親，他所說的是實話，隱瞞了一部分真相。

以前肯定是沒見過。

呂梁看了他的眼睛，“你真的不認識我呢？”

難道是指他繳費這件事，知道是我？

不應該啊。

現在的科技水平有限，就算知道，也不能肯定是我，現在沒有可監控，查看監控就知道相貌。

陳陽沉思，還是沒搞清楚呂局長什么意思。

“我應該認識嗎？”陳陽開始換了一副姿態，弱弱的說道。

“你還記不記的當初你砸別人家，跑別人家里偷了30塊錢？”

陳陽搖頭。

“你還記不記得，你特么的襲警，就為了蹭我們警廳的伙食？”

陳陽搖頭。

“你還記不記得你下午戳破我的自行車，要我多關你幾天？”

你又是偷竊，又是襲警，又是扎你這位局長的輪胎，你是想把我送進去？

陳陽訝然，“呂局長，你別栽贓陷害我。”

呂梁看他真的不記得這些事，臉色逐漸凝重。

你別這幅表情，我慌。

“你記不記得隆妮？”呂梁繼續發問。

“我女朋友，她就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你要是想讓我頂罪，你直說，別搞她。”

陳陽以退為進，痛哭流涕，眼淚鼻涕說來就來，把呂梁眼角直跳。

“行了，別哭了，我需要你頂什么罪，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昨天是不是給一個叫呂樂樂的患者繳費了？”

陳陽歪著頭看著天花板，一臉迷惑，裝傻充愣，“沒有，沒有，我昨天一直在家。”

呂梁說道:“我的意思，你是不是讓隆妮繳費了？”

“啊？”

“那我不清楚，我只是聽她說有一臺手術，醫院里沒人會做，所以我就直接給她錢，讓她自己看著辦。

我那天還在地里刨食。”

呂梁“嗯”了一聲。

是……你能不能換個靠譜的理由，誰家刨食刨出幾萬塊？

你是挖了你祖宗的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