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沒有表態，他和隆妮的關系算不上親密，機緣巧合下相識，兩次見面，甚至是沒有情誼可言。

人與人之間的利用，利益相互吸引。隆妮已經完成了她的價值，事情本該到此結束，她意外出現在老陳家，再度產生糾葛。

隆妮的提議能解決陳陽的燃眉之急，陳陽不想與她之間有更大的牽扯，或者說他不想遭遇不該有、狀況外的敵人，亦或者是她的追求者，亦或者是她家庭的針對。

陳陽具備挑戰精神，但目前他太過“弱小”，在隆和縣是一個人物，但走出縣外，世界廣袤，大人物比比皆是，如過江之鯽。

隆妮并不在陳陽的計劃內，他小心謹慎，謀而后動，她的出現是突兀，是意外，是不確定的因素。

“謝謝，我想我能搞定，你有沒有忌口的食物？”陳陽委婉拒絕。

“沒有。”隆妮眸子里閃耀著奇異的光澤，他非常不同尋常，于以往見過的男人不一樣，他對自己敬而遠之，第二次在同一個男人身上對自己的魅力產生動搖。

“我沒想到做菌子生意這么賺錢，早知道我干屁的廚師。”陳建國嘗到甜頭，心頭飄飄然。

“別瞎想，賺了幾個錢不知道灶王爺姓什么呢！你學廚師才十二三歲才70年，你要敢這么做，損害國家經濟，第一個拉你吃槍子。”陳陽無情訴說。

“我記得你下學是79年？”

都是一個媽生的崽子，陳陽懂大哥的意思，言外之意說自己是倒賣起家的，陳陽緩緩說道：“80年代改革開放，我那年去的特區，剛好趕上政策扶持，賺了第一桶金，后來混了兩年就回到福安市。”

“我們的時代不一樣，一個80年代，一個70年代，你當時學廚藝是最好的選擇。哪怕我是你，我也不敢冒頭，露頭就秒。”

細細咀嚼陳建國不再反駁，弟弟從小到大做事透著一股老練和豁達，還有混不吝的野性，敢拼敢闖的狠勁，他這樣的人才能賺大錢。

“你不要把做生意想的太簡單，這個世界98%的人只是看客，按部就班，隨波逐流，沒有基本的認知能力和思辨邏輯能力。”陳陽需要給陳建國澆盆涼水，滅一滅心中的火苗。

“我不認同你的觀點，這個世界各行各業都需要人來填充和運轉，他們怎么可能是看客，他們是社會運轉的齒輪。”到底是高中肄業，有自己的思維邏輯能力。

“對，你說的沒錯，大國小家。我問你一個問題，人活著是為什么？”陳陽放棄講自己的那一套社會規則的理論，他只希望大哥舒服賺錢，不要暴富，也不要貧困。

“追求幸福，追求美滿。”陳建國回答。

“你所謂的幸福、美滿，在你更高、最高層次人的眼中代表什么？”

陳建國張了張嘴，“不清楚。”

“在軍人眼中是保家衛國。在政客眼中是外交涉。在警官眼中是安定。在軍工廠眼中是火力覆蓋。他們幸福嗎？”

“不。誰特么沒事希望打仗，希望外國政黨的咄咄逼人。”

“我們被掠奪了大量的黃金白銀，國軍撤退帶走了大量的金銀珠寶，我們的文物還在別人國家的博物館擺著。我們在一窮二白的貧瘠土地上立國。”

“所謂的幸福和美滿是相對的，哪有什么歲月靜好，我問你為什么活著？是計劃經濟讓你活著，食物只有巴掌大，要保證每個人都能吃著，餓不死就行。”

“抗美援朝死了多少人，鴨綠江上累累白骨，打的老美沒脾氣，打出了中國的氣魄。”

“現在是市場經濟，人又為什么活著，是讓你活成小康家庭，讓你從六七十年代的窩窩頭粘野菜變成玉米糊白面飯。”

“這就是人為什么活著，我只是以其中一種角度的辯證，我為什么說98%的人按部就班，因為你活著只是看到別人活著你才活著。”

陳建國眉頭緊鎖，“我說的也沒錯啊！”

“我有說你錯了嗎？”

“你覺得能賺錢，是基于我給你一個良好的地下秩序，我用大量的時間和金錢鋪的人脈，以及年代經濟體系的完善和市場經濟的增長。就像電風扇一樣，底座、扇頭，扇葉，動力裝置一樣，每個部分組成一臺電風扇，只是成型的基本構成，我之前做的就是如此，需要一個合理的機會讓電風扇走到人前。而想要它轉起來，是需要電，好比國家的政策，中央給你讓它轉起來的機會。不僅如此，你得到一臺電風扇宛如做成一筆生意，電源充足，你想要把生意做大，就需要復刻擴大生產大量的風扇。你要明白它運轉的原理才能投入生產，好比你要社會的運行規矩才能賺錢。慢慢資本的積累，但你做電風扇賺到錢，同樣別人也會跟風做，做的比你好比你強，產品更加好，是社會中的淘汰機制。”

“菌子只是短期的生意，它確實讓咱們賺了錢，大哥你的要做首要任務是開飯館，開飯館不是做生意嗎？衣食住行玩，你把飯店做好，至少能保證咱們餓不死，過上小康生活。

如果有一天我失勢，被人點了，或者卷入了風波，你就是我的退路。你要想著暴富，除非是大氣運的人，每次暴富的機會，都隱藏巨大的風險。”

小鎮做題家陳建國的美夢破滅：“你就不能讓我心存幻想？！”

“你馬上要結婚的人，成家立業，立業成家，你的重心該放在家庭上。”陳陽真心勸告，比如旁邊的二哥，未來看似風光，因為技術不革新，被時代拋起，生意破產，最后慘淡收場。

“知道了，你好煩。我又不是傻子，比我聰明、有能力的比比皆是。感謝你滅了我的雄心壯志。”一旦人的欲望被打開，不會再滿足當下，陳建國心中知曉弟弟不是刻意打擊自己，而是讓他保持冷靜的頭腦，分析職業規劃，而非一蹴而就。

良藥苦口利于病，真話總是刺耳，讓人無法接受。

“小富小貴易盈，前塵有限。大富大貴泰山，厚福無量。”

陳陽低沉的渾厚嗓音響起，陳建國心中了然，親兄弟間，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產生間隙。

咚咚咚。

“請進。”

推門而入，潘英杰端著一盤菜走進來，看到以前的大哥，他給陳陽等人撒煙，“聽到嬸子說你來了，我上來打聲招呼，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還能忙啥，忙著轉正，難道一條路走到黑？”

潘英杰認同的點頭：“轉正好，得虧你進去的早，你出事的第三個月，趕上嚴打，你運氣好，點子高，逃過一劫。”

“你這話說的，怎么這樣不中聽。”

“你太貪，想兩頭占，最后還不是進去了，你要是不進去，趕上82年，搞不好吃槍子。”

“哈哈哈~你要不是替我當過刀，我現在恨不得撕爛你的嘴。”陳陽劃拉著火柴。

“你前期花了這么多錢，白花了？”

陳陽在坐牢前，手里藏著一筆價值不菲的錢，不然真的白混了，用這筆錢開拓了外省的渠道，不然一個剛放出來的人，憑什么能短時間起復。

“目前不準備切這條路，我心中有數。”到底他已經不是陳陽身邊的人，不想交談過深，人與人之間保持分寸感。

“我勸不住你，你盡早切了這條路，快點轉型。”作為曾經的好兄弟，雖然他人不在江湖，但仍舊希望曾經的大哥過的好。

“明白。”

“你和老板娘三閨女處的怎么樣？世上女人何其多，你干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的事你別管。”

“行…我不管，你啥時候結婚說一聲，給你包個大紅包。”

“我努力吧。”潘英杰頓了頓，問道：“魚籽粥近況如何？”

“上個月我去外省還看到他，瀟灑的很，左擁右抱小妹妹。”陳陽沒有說魚籽粥有次挨了三刀的事，報喜不報憂。

潘英杰和魚籽粥在陳陽十三四歲去特區闖蕩時是他的左膀右臂，在陳陽賺到第一桶金時潘英杰選擇了退出，回到小小的縣城，不過他們倆的兄弟情誼非常要好，啃過一個饅頭，在海邊偷看穿著泳裝的美女，也曾抵背而立。

“別讓他在外省，你這么多地虎，干嘛非要把他放外面？”

“能讓我信任的兄弟沒多少，他不幫我誰幫我？外省其他的地虎？一群反骨，要不是我鎮著他們，早已經背刺。”

“那你更不應該放魚籽粥一個人去外地，里面的水有多深你不知道嗎？他被人算計怎么辦？”

“他是我的代言人，他就是明面上的掌舵人，能鎮住下面的那些心思異端的家伙。”

潘英杰猛然拍桌，暴呵出聲：“你還當他是兄弟嗎？你讓他頂在前面！！！”

陳陽站起來針鋒相對，“我被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別特么和我扯兄弟感情，咱們已經不是一條道上的，我和魚籽粥的事你別管。我已經安排好了后路，我讓蕭懷仁盯著，劉勝和王靖在暗處潛伏，我不信任他們三，他們并不認識對方，屬于我的不同圈子里的人，就算情況有變，那只貓第一時間也能抽身。”

“從一開始你出獄就不該重走這條路，那筆錢不夠你生活？”

面對曾經兄弟的質問，陳陽同樣憋屈，我半路接的攤子，不過表叔的藍圖路線雖然稚嫩，陳陽卻能更好的駕馭。

陳陽豎起大拇指，怒極道：“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現在可以罵我了。好，真好，你了不起啊，你妹妹被逼債的帶走，是我，是魚籽粥，跑了三個省，把你妹救出來的。我和魚籽粥被逼的帶你妹從三樓跳下來，偷了一輛車才逃出虎口，你問我怎么走上這條路的？你特么的債主不肯放過我們，我只能走這條路，你能擺平？你妹現在已經嫁人了吧，生活美滿，當時我和魚籽粥走投無路你在干嘛？我跟你講，我現在不想回去。

我們到了沿海，你特么的賺了錢就回來舔那個女人，你走了之后，其他的公司聯合套路我們，還請票保堵我們，你知不知道我在這邊受什么樣的欺負。你不知道我受什么樣的欺負。就因為我沒錢沒勢。

我不要再讓人家欺負我。我受不了了，我再不要讓別人欺負我。

我和魚籽粥睡管道，喝觀賞池的水，翻垃圾桶的時候你在干嘛？我們三兄弟一起來，一起走，一起富貴，沒在特區混個人樣，沒打算回去，你走了，走了就走吧，我還有魚籽粥。后來磨破滾打掙到第二桶金，想抽身而退，下一秒我被點了，是我不想好好做生意嗎？那些老鼠逼著我，從冰城跑到福安市，要拉我下馬。

你現在有什么臉來教訓我？指責我？你離開這條道，作為兄弟我開心，難過，不舍，祝福。是我想讓他頂前面？我能信任誰？誰值得我信任？我和你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平時聚一聚喝喝酒就行，你繼續當你的舔狗。”

全場焦點集中在陳陽身上，大哥陳建國心疼弟弟的過往，從來沒聽他訴苦。二哥陳天雄知道無奸不商最喜歡掠奪財富，合作共贏不如一家獨大，如今的人充滿著野性。隆妮面無表情，仿佛沒有聽到。

潘英杰深呼一口氣，“我給你端菜去。”

他走后，陳陽坐了下來，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陳陽笑道：“你們別嚴肅，我和他認識的時候經常吵架，第二天還能像狗皮膏藥玩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