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沙城(上)
『倘若,記憶是一座沙城,一個人故地重游,偶爾會被過往風沙迷了眼。飄揚的心,一度迷茫,眼淚涌成舊夢的廢墟,卻堆不起一絲流風的牽掛』
房間里趙依喆盯著天花板怔怔的發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選擇不辭而別,至少沒想過會與最好的朋友不辭而別,畢竟他們曾一起許下了承諾。
男人間的誓言從他開始被打破。這種感覺很不好,趙依喆打開手機,上面是與路小雨的聊天信息,畫面上的日期依然停留在昨日,自此之后就沒有了其他交流。
躺在床上的少年沒出息的在深夜無數次點開想要與自己最好的朋友傾訴,可那些并不需要在朋友面前展現的自尊心變成小惡魔舉著叉子,告訴他不可以這么做,當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卻不知道應該傾訴些什么。
窗外是一個會讓人欣喜的好天氣,眼中的濾鏡將世界變成了畫卷,天氣晴朗,天空藍的像是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的場景,玻璃倒映著趙依喆茫然的眼眸。
畢業之后即將奔赴遠方的有志青年,不管從什么角度去看,人們都在告訴你未來是美好的,是可以期待的。
只不過這個未來是他們認為的美好,趙依喆轉過頭看著天花板小聲的嘟囔。
司機的催促已經不知道來了多少遍,今天很湊巧原本打算送他的父母臨時有事不能送他,而作為打工人的可憐司機就只敢一遍又一遍的輕聲催促。
他時常在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一直留在原地,就能將時光握住,錯過了航班就可以不去了,但事實是不管他錯過多少航班,優渥的家世都能讓他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下一刻腦海中的小惡魔就會嘲諷他你在害怕嗎!
害怕嗎?趙依喆覺得自己并不害怕未來,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書,一個人的記憶就是一座城市,時間腐蝕著一切建筑,把高樓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會被沙子掩埋。所以我們淚流滿面,步步回頭,可是只能往前走。
從廣義上來講每一秒的現在都是上一秒的未來,他覺得自己只是不想讓一秒又一秒未來淹沒過去的珍視之物。
突然趙依喆猛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臉上,力氣之大甚至可以看見清晰的紅印。
火辣辣的感覺讓趙依喆覺得自己還在活著。
曾幾何時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明明從未經歷卻自作多情的去擔憂還未到達的未來,自己相較于太多人已經無比的幸運,不用擔心生計,用不著去努力打拼就可以望見優越的未來。
而且沒少去論壇上發表自己重視當下的看法,這樣看來打出的子彈都好像射向了自己。
糾結許久時間已經所剩不多,憂郁的少年起身出門離開碩大的莊園,如果因為自己的任性,讓一直都很好的司機受到責怪,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如果路上堵車導致錯過航班也行啊,趙依喆擺弄著手表看著路上變成線條的行人胡思亂想著,拖一會是一會,只不過路上稀疏的車輛告訴他這件事并不現實。
關于芝加哥大學方面,家里早就已經談好了,趙依喆一句話功夫點個頭第二天錄取通知書就發到家里,也是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變得魂不守舍。
而現在他意識到距離離開這里的時間越來越短,也越來越快。
車慢慢駛入高架橋,晴朗的天空像是感受到了趙依喆別扭幼稚的情緒,也覺得羞恥離開了,世界開始變暗。
天空的云越來越低,風帶著脫落的樹葉掃在車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周遭的車輛不止何時起已隱入升起霧氣,五月的天氣卻連空調都無法分割一種刺骨的寒意。
那種莫名的不安再一次席卷了趙依喆,從脊骨的縫隙蔓延至整個身軀,像是溺水的人讓他不自覺的想要大口呼吸。
是畢業聚會時的感覺,那種壓迫感。
噠噠嗒
突兀的聲響傳來,恍惚之中趙依喆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馬蹄聲。
這年頭真有神經病騎馬上高速啊。
“王叔,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趙依喆打起精神盯著外界被霧氣接管的世界,突然間一輛逆行的車輛從遠處奔襲而來,直挺挺的裝上了趙家的車。
下一秒,世界仿佛陷入了靜止,強烈的失重感席卷趙依喆的感知,腦子一片空白,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王叔?”車輛猛地加速,趙依喆驚醒,睜開雙眼,是車的棚頂。
是夢嗎?趙依喆想著。
直到并沒有得到司機的回應,他才發現坐下的車,變成一輛陌生的邁巴赫,陳舊滿是傷痕的駕駛位上并沒有駕駛人存在,無人掌控的儀表盤指針像是有了生命般瘋狂轉動,慢慢的轉入了代表危險的紅區。
強大的發動機發出猛獸的吼叫,霧氣徹底充斥了整個世界,遠光燈不知何時已被打開,像是一柄刺入迷障的長槍,撐開了眼前狹小的世界。
不是夢,自己居然坐上了那輛撞向自己的車!
趙依喆滿臉哭喪連滾帶爬的坐在了駕駛位上,來不及思考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用力的回憶關于駕駛的知識,結果才發現自己并沒有駕照,也不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樣喜歡汽車。
這一刻他真狠自己為什么不能是一個紈绔子弟,至少這樣不會如此被動,不會開車的他只能任由這種靈異現象的繼續,毫無安全感可言,說不定下一秒就會車毀人亡。
一個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趙依喆的腦海里,可靠值得信任的背影,讓他的情緒開始穩定。
該死為什么在威脅生命的危險時刻我想的會是他,這難道就是不遵守諾言的代價嗎!
趙依喆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如果是你,你會這么做。
趙依喆一遍又一遍默念著我是路小雨,我是路小雨。
突然趙依喆猛的抬起頭,觀察這車內算不上狹小的空間,翻著所有可以放東西的地方,既然不會立馬死亡,哪坐以待斃是最傻的行為。
片刻后趙依喆發現連一個有用的東西都沒有,疾馳的速度讓他也生不起跳車的想法。
老款邁巴赫的車內滿是陳舊味道,像是刀割般的痕跡布滿絕大多數的內飾,甚至可以說沒有一片好的地方,這里曾經歷過打斗。
這些說明...說明...
啊!我不知道!趙依喆吼了一聲抱著頭無助的懊惱,不管再這么暗示自己可死宅也變不成福爾摩斯。
對不起小雨。
趙依喆的腦子一片空白,腳鬼使神差的踩上了邁巴赫的剎車,可就在他猶豫不決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霧氣能見度的最遠處,來不及思考靠,趙依喆猛地踩下了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