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明微微一愣,也在離二人不遠的距離停下,循著他們的目光望去。
只見明顯被人故意空出一大片的場地上,一對男女正在翩然起舞。盡管他們同樣穿著與眾人類似的晚會禮服,在人群中乍一看也并不出彩,但此時跳起舞來,就像是全世界的中心,舞姿流麗曼妙,配合得也相得益彰。
船艙里沒有一束聚光燈專門打在他們身上,但周圍的所有客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追隨著這對男女的舞步。
其實跳的不過是王國最流行的席琳舞,參加宴會的每一個人至少都會跳一點,在這個崇尚優雅的文明時代,舞蹈是中產階級社交必備的禮儀。
但男人的舞步干脆利落,女人的身姿翩若飛鳥,分明是簡單的錯身、分開又回首,可彼此之間的每一個眼神都是那么的哀婉又堅決,硬是把一支爛大街的舞蹈跳出了絕世的風華。
即便是最初編舞的人來跳,也只能自嘆弗如,讓人即便在宴會上只是瞥了一眼,也就很難再移開眼睛了。
世界上再也沒有他們這么登對的舞伴了,也再也沒有這么即興而起卻如此曼麗的舞蹈,你只有在勞拉女士號上能夠見到,“約克夏郡的伯納德·安巴尼”的勞拉女士號。
杰克醫生的記憶讓趙天明一眼就認出了女人。
她就是經常登上王國各大報紙頭條的當紅歌劇演員,還被《霧都時報》譽為“紅心皇后”的克里斯汀·韋伯!
紅心皇后是蘭開斯特各地都有廣泛流傳的民間童話,原型或許是歷史上的某位貴夫人,在故事里,紅心皇后是世上最美的女人,《霧都時報》借此來稱贊克里斯汀的明艷動人。
能擔得起這個綽號,而且在杰克的認識里,也沒有多少人因為這個罵她,克里斯汀確實是相當美艷。本該在海濱大劇院演出《夜半歌聲》的她卻出現在這艘游艇里,這里美人無數,但她美得一騎絕塵。
至于男人,杰克醫生就不認識了,他對男人不感冒。
趙天明沒有像周圍人一樣,沉浸在對舞蹈的欣賞,而是看了幾眼,就把目光鎖定在坎貝爾夫人和賽巴斯男爵身上。
他們默默地看著克里斯汀和男人的雙人舞,一直等到舞蹈結束時也沒有離開。
這支席琳舞最終以克里斯汀一個漂亮的小鳥回旋結束。
全場的安靜繼續保持了一瞬,只有輕盈舒緩的管弦樂流淌在熏香的空氣中。
然后是震天的喝彩聲和鼓掌聲,那聲音重得幾乎要把勞拉女士號沉到斯里蘭海去。
彩聲彌漫在船艙中,久久不散,克里斯汀在眾人的歡呼里面帶微笑,不斷優雅地轉身鞠躬,男人也配合著她。
直到好一會兒,大家才像怕他們累著了似的,慢慢地散去了,也有人上去攀談。
趙天明甚至還看到有人難掩一臉激動地往克里斯汀索要簽名。
隱隱聽見他的話聲飄來,都是些像“我可是您最忠實的粉絲!”“天哪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您!”“您的每場戲我都看了!”“正在跟您的全國巡演!”這樣的話。
克里斯汀完全沒有當紅角兒的架子,誰上去和她攀談她都微笑以對,那明媚的笑容好像無論再笑多久都不會僵,讓人如沐春風。
不過趙天明就沒有去湊熱鬧的心了,他看到坎貝爾夫人他們又默默地凝視了克里斯汀一會兒,然后又直接走開了。
他們繼續往船艙深處走去,趙天明沒有多想,也接著跟上。
再往里走,人終于少了一些。這層船艙寬闊得像是勞拉女士號只修建了這一層,但他們終于還是走到了前往二樓的螺旋樓梯。
在淡金色的燈光下,樓梯散發著原木的溫暖色澤,形勢越往上越陡峭,猶如螺絲在擰緊。
坎貝爾夫人和賽巴斯男爵沒有多做停留,徑直上樓去了。
趙天明躊躇片刻,為了避免引起兩人的注意,他稍晚一會兒才拾階而上。
這不是杰克醫生第一次上這座樓梯,在他的記憶里,二樓提供了一些可以讓客人休息的單人房間,但也沒什么特別稀奇的,一樓也有許多可以休息的隱蔽地方。
因此,上二樓的人一向不算多,最大的交際活動還是聚集在一層。
至于伯納德先生,杰克作為他的私人醫生,都不知道他會在哪里活動。
當趙天明剛剛踏上二樓,在他視線的盡頭,剛好看到坎貝爾夫人和賽巴斯男爵走進了一個房間。賽巴斯男爵反手把門關上,沒有注意到他。
好險!再晚一秒他就看不到他們進到哪個房間了。
趙天明打量了一眼周圍,果然和杰克記憶中的一樣,都是些像孿生兄弟般同等規格的房間,這時的走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只能聽到一層隱隱傳來的喧嘩聲。
現在該怎么辦?
在這里等他們出來?
趙天明皺了皺眉,忽然眼角一跳。
他想到一個非常不好的可能,這兩個人不會進去做……那種事了吧?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不太禮貌的想法。
就算坎貝爾夫人與賽巴斯男爵是情人關系,他們不遠萬里從希格里頓趕來,參加約克夏郡伯納德先生的宴會,肯定不會是無緣無故。
在勞拉女士號上的時間堪稱每分每秒都極為珍貴,應該不至于會浪費時間在那種事上面。
嗯,不過如果貴族們就是有些他難以理解的行為習慣,或者就是有花錢買“船票”然后在海上亂搞的癖好……那他也沒什么辦法,只好在外面等著了。
他掏出胸口里的懷表看了看,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多。
好在他們并沒有讓他等很久,大概只過了五分鐘,兩人就又走出了房間。
坎貝爾夫人的妝容沒有任何變化,連賽巴斯男爵都收拾了一下自己,顯得利落了不少,顯然對接下來要做的事充滿了重視。
嗯,看他收拾的干凈程度,五分鐘都算很快了,應該無暇他顧。
而更關鍵的是,趙天明注意到他的手里除了那柄漆黑的直傘,還多了一個漆黑皮質的巨大的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