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斯克城的西南角,有一家無人問津的玻璃工坊。
工坊的外墻由古銅色的磚石構(gòu)成,透過時間的洗禮,顯得沉穩(wěn)而古樸。
門口上方懸掛著一塊風化的招牌,“璀璨玻璃”的燙金字體雖已經(jīng)褪色,但優(yōu)雅而復古的氣質(zhì),仍訴說著昔日的輝煌。
走進工坊大門,可以看到一排高大的熔爐和工作臺。它們曾經(jīng)是工匠們施展才華的舞臺,現(xiàn)在卻靜默無聲,爐火已冷。
約瑟夫家,世代都是燒制玻璃的工匠。
從他爺爺那輩開始,約瑟夫一家就在科斯克開玻璃工坊了。
當時,晶石雕刻技術(shù)還沒有在大陸上普及,約瑟夫的爺爺和工坊里的工人們每天都在火爐和工作臺前忙碌,透明的藝術(shù)品就在火焰中誕生。
不僅如此,藥劑學的攪拌棒,藥劑瓶,漏斗,蒸餾器……科斯克的煉金工坊里,幾乎每一件器皿都出自約瑟夫的爺爺之手。
他們稱約瑟夫一家是“隱形的煉金術(shù)師”。
可時代是向前走的。
自從晶石雕刻技術(shù)問世以來,開采更便捷,塑形更簡單,色彩更美觀的的晶石制品幾乎完全完全替代了玻璃。
就連對精度要求極高的煉金與藥劑行業(yè),也對晶石器皿更加偏愛。
晶石的透明度雖然不及玻璃,但他們更堅固,也更廉價。
甚至,晶石制作而成的器皿上,還可以通過魔力雕刻技術(shù)刻畫各類的符文和魔法陣。
至此,玻璃的市場一度消沉,萎靡不振。
約瑟夫也只能看著曾經(jīng)熱鬧的工坊逐漸變得冷清,直到父親去世,只剩下他和不到十名玻璃工匠。
約瑟夫用手輕輕拂過墻壁上掛著的,曾經(jīng)工匠們精心創(chuàng)作的玻璃藝術(shù)品,深深的嘆了口氣。
從精美的花瓶到栩栩如生的動物雕塑,每一件作品都蘊含著他們的心血和對美的追求。
然而,現(xiàn)在這些藝術(shù)品被厚厚的布料覆蓋,仿佛在默默訴說著時代的無奈。
“沒關(guān)系,你走吧。”
他搖了搖頭,看著最后一個工人離開,偌大的工坊中,只留他和火爐們互相沉默。
安妮從大門走進工坊,看著哥哥失魂落魄的樣子,十分心疼的問道,
“哥,工坊不開了嗎?”
“開,就算只有哥哥一個人,也開下去。”
約瑟夫的笑著安慰安妮道。
從小他妹妹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頭看他燒玻璃,他也因此學了不少東西來哄她開心。
玻璃鳥,玻璃貓咪,玻璃花…無論多難的東西,他都做的又快又好。
他的父親在世時也說過,約瑟夫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可惜生不逢時。
約瑟夫拍了下妹妹的頭——就算自己一再反對,安妮也還是在學校請了假,陪他在工坊里住了兩天兩夜。
而安妮當然知道科斯克城里那些關(guān)于哥哥的流言蜚語。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只是個沒有魔力天賦的普通人,他只想經(jīng)營好家里的玻璃工坊。
身為他的唯一的親人,安妮必須保護好他。
不能因為自己,連累了哥哥。
而約瑟夫想的要更多。
他明白這些組織之間的利益爭端,也清楚來找他的人不會是灰熊幫的拜爾。
那個家伙知道城里傳的消息不會是真的。
但他就是要把約瑟夫架在火上烤。
他要在吃夠了好處之后,看著約瑟夫一家被科斯克城里的各方勢力撕碎。
昨晚,野狗幫的斥候已經(jīng)來工坊里踩點了。估計他們很快就會行動。
但那個帽子先生呢?
他真的可信嗎?
他能看出那位“帽子先生”對自己格外看重,而且那天之后,疤臉就死在了廢城區(qū)……
會不會是他散出了那些謠言嫁禍給自己?
約瑟夫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自己并沒有什么能讓他看重的地方,對方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逼自己就范。
玻璃匠穿好自己最整潔的一套衣服,再三思考之后,還是決定試一試。
他不能容許因為自己的錯誤讓安妮身處危險之中。
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機會,他也要去嘗試。
“安妮?安妮?”
約瑟夫輕嘆一口氣,回頭望向自己的妹妹,卻見她眉頭緊縮,看起來有什么心事。
叫了好幾次,安妮才驚醒道,
“嗯?哥,你叫我?怎么了嗎?”
約瑟夫以為是這兩天的傳言讓妹妹有些害怕,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安妮,跟我出門一趟。”
“去哪里?”
“黃金酒館。”
正午的外城街區(qū)人來人往,周圍彌漫著各種香料和新鮮烘焙的面包的香氣。
陽光云層,灑在鵝卵石路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若是往日,各式各樣的商販擺攤設點,叫賣聲此起彼伏,應該還會更熱鬧一些。
因為拜爾這么一鬧,街上的商販都藏起來不少。
只有那些冒險者還保持著往日的狀態(tài),在路上有說有笑,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
黃金酒館門口,陽光斜斜地灑在石板路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巷口幾個商販打扮的男人看見約瑟夫進了酒館,一陣交頭接耳后,走進了巷子深處。
看起來是往廢城區(qū)的方向去了。
約瑟夫推門而入,只見黃金酒館內(nèi)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嘈雜的談笑聲、碰杯聲和劃拳聲交織成一片。
約瑟夫一步一停,小心的躲避著大廳來往的冒險者,看起來不太自在的樣子——他實在有些不適應這種太過吵鬧的環(huán)境。
不僅如此,他進門就注意到,有幾個坐在角落的壯漢看見他就放下了酒杯,臉上的笑容也被冷漠的敵視所替代。
安妮倒是絲毫不在意酒館的喧鬧和各色目光,甚至恢復了往日的元氣,和旁邊的人打起了招呼。
“嘿,諾曼!今天收獲怎么樣?”
“天哪,安妮,看見你真好。少了你,我們這兩天在地下城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老爺子根本看不明白那張地圖。”
安妮聽完諾曼的抱怨,咯咯的笑著:
“等事情結(jié)束了我就帶你們?nèi)ィ ?
諾曼趴在桌上雙手合十,擺出一副誠懇的請求樣子。
“那可說好了。”
約瑟夫則拉著安妮直奔柜臺而去。被拉走之前,安妮還不忘給諾曼比了個V字手勢。
“等我啊!”
約瑟夫剛到柜臺,米娜就迎了上來。
她雖然一手一個盤子,忙的像個陀螺,也沒有忘記格林交代的事情。
她把一張寫著格林房間號的紙條塞給約瑟夫,說道,
“他在三樓等你,你妹妹要呆在樓下。”
約瑟夫默默接過紙條,心中五味雜陳。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隨后他鄭重的囑咐自己的妹妹道,
“安妮,呆在酒館里,我去樓上辦點事情。”
“辦什么事?”
“去找一個能救我們的人。記住,一定呆在酒館里,不要出去。”
安妮雖然聽的有些一頭霧水,但看著哥哥如此認真的樣子,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知道了。”
約瑟夫這才放心的往樓上走去。
這段路程并不長,卻讓他想了很多。
有時候,不是你想過的安穩(wěn)就能過的安穩(wěn)的。得過且過事事忍讓,只能招來他們更多的欺壓和傲慢。
約瑟夫站在那間客房的門口,深吸一口氣,終于敲響了木門。
咚咚咚。
“請進。”
約瑟夫推門進屋,有些被房間里的氣氛壓的喘不過氣來。
昏暗的空間里,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大部分陽光,只有幾束光線透過縫隙,投射在房間的一角。
男人穿著一件經(jīng)典的黑色西裝,身披長風衣,頭戴漆黑圓頂高帽,領帶整齊地系在頸間,面容嚴肅而深沉。
他坐在椅子上,身姿沉穩(wěn)。指尖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木質(zhì)扶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
沙發(fā)旁雙手插兜的白發(fā)女子表情冷漠如同冰山,周身散發(fā)的可怖魔力氣息,不禁讓約瑟夫冷汗直流。
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香薰煙霧,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紅茶香氣。
“帽子先生”身后的墻上掛著一幅油畫,那是一副夜景畫,明亮雙月高懸夜空,靜靜注視著黑暗中的森林。
盡管房間內(nèi)的氣氛顯得靜謐而莊嚴,但他的存在就像一股無形的力量,讓整個空間都充滿了一種不可言喻的壓迫感。
帽子先生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岳,即使沉默不語,也足以讓所有人感受到他的影響力和掌控力。
格林的面容逐漸舒展為柔和的微笑,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你來了,約瑟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