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小江西是她的好姐妹，現在小姐妹失業了，她給小江西介紹的至真園沒通過，心里肯定是有些愧疚的。

因為之前李李給出的理由是，她不能接受一個隔壁飯店辭退的員工，但是敏敏知道，李李肯定還有別的考慮。

這其中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只是因為一種女人的直覺。

或許還有一點，就是李李在目送小江西離開的時候，嘴角那一抹奇怪的笑意。

李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她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女人，但是她的能力不足以支撐起她的野心，而且這個人，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對。”

敏敏聽到李李的評價，心里充滿了認可。

自己的這個小姐妹確實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在露絲和她分別當上紅鷺和至真園的領班的時候，她們特意去了外灘慶祝。

但是小江西卻說她們目光短淺，沒有遠大的理想。

小江西告訴她們說，一個領班根本就不算什么，要做就做老板娘，一直給別人打工，哪怕做十年二十年也發不了財。

敏敏和露絲其實都已經很滿足了，有一份不錯的工資，每個月都能給家里打回去大幾百塊，這是在農村想想不到的財富了。

而說這話的小江西當時也不過是一個服務員，卻對他們兩個的領班指指點點，這自然也讓露絲和敏敏對她有些不滿。

但是她們到底是許多年的朋友了，一個村子里出來的，那種抱團取暖的思想深深的占據了她們的腦海。

所以她們依舊很照顧這個小姐妹，不僅僅是敏敏，露絲也介紹了小江西到紅鷺工作，但是照樣被拒絕了。

紅鷺飯店是國企，他們的外聘人員更加嚴格。

連至真園都沒通過，紅鷺會拒絕她，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這些天，敏敏不知道小江西去了哪里，但是每天白天她都會跟她們一起出去，在黃河路下車。

之后去了哪兒，小江西卻不告訴她們，只說自己靠不住她跟露絲了，得自己想辦法，不能坐吃山空。

當小江西說這話的時候，敏敏覺得她的眼神很嚇人。

林淵對李李的評價非常認可，只能說李李不愧是李李，眼光還是很毒辣的。

也是，畢竟是從股市中廝殺出來的，眼光比一般人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后來在寶總和強總的對決中，她也再次押對寶，這就足以說明她的能力了。

不過李李能力雖然不錯，但是對飯店的經營尤其是與其他飯店的關系處理上，李李多少有點自傲，以至于吃了悶虧。

要不是寶總提醒，至真園到最后還真不好說。

不過寶總也不是一個簡單的熱心腸的人，還記得他是這樣說的：

挖廚師、斷電斷貨、上門趕人，這都是黃河路老板娘們的老手段了。

也就是說，他是提前知道這些老板娘會用什么手段的。

但是他沒有提前告訴李李，而是一直等到事情近在眼前，馬上要發生的時候，這才跟李李說的。

所以林淵對寶總的所謂人品，也是持懷疑態度的。

有句話說的好，我們不該苛責好人，但是寶總一定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好人。

林淵的判斷是結合了后來寶總的那些做法得出來的。

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但是很少有人能夠參與到他所謂的感情中去。

他對陶陶、胖阿姨、汪明珠等人的照顧，全部都帶著他其他的目的。

在后來與強慕杰的對戰中，胖阿姨等人也幫了他不少忙，而李李的背叛成為壓倒強慕杰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李之所以幫他，其中很難說沒有陶陶給至真園送大王蛇的理由。

他把自己的身邊都結成了一個細密的網，到最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好像是欠他的。

爺叔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怎么反駁，實際上就等于默認，自己是默默付出的那個。

林淵從來不會這樣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成功的道理。

貴人相助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這里不是古代，不是后世，而是群雄并起的九十年代。

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會因為每個人的能力和膽識而開花結果。

林淵此時帶著對局勢的了解和上帝視角，開口時也帶著讓人信服的奇特魅力。

“既然她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那么只要她不瞎，就一定能看到至真園跟金美林的矛盾。”

林淵說道：“我跟汪小姐來至真園的時候，就看到了盧美琳在門口詛咒至真園，她幾乎是把自己要使壞寫在了臉上，說她倒要看看至真園幾時完。”

“所以這個時候小江西要是去別的地方，頂天了也就是一個服務員，但是你也說了，她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所以你說她會不會鋌而走險，給盧美琳交一個投名狀，再重新回到金美林呢？”

林淵再次補充道：“甚至于，她來至真園面試，或許都是做給你看的，只是為了找到一個借口。”

“借口？”汪明珠有些聽不明白，重復了一句問道。

林淵點點頭說道：“沒錯，正是借口，一個她以后犯了事不會牽扯到金美林的借口。”

李李此時已經完全怔住了，她沒想到，林淵只是憑借小江西被辭退來到至真園面試被拒，就能推斷出這樣的結果。

這要是真的的話，那林淵的頭腦也太清晰了，清晰到讓人有些恐懼。

可是想想下午林淵剛到至真園的時候遞給她的那支煙，李李猶豫了。

在離開林淵包間的這段時間，她去過一趟廚房，胖廚的香煙果然從紅雙喜變成了黃鶴樓，而且是一整包的。

從林淵接到這支香煙是在幾天前，可以推斷出，肯定是有人在胖廚身上下了血本。

林淵會錯嗎？

李李想到，從這個男人進入她的視野開始，他好像還從未錯過？

李李久久不能出聲，直到門口傳來潘經理的提醒，告訴她浦江路的秦總來了，她這才歉意的對林淵說了一聲抱歉，隨后告訴潘經理她三分鐘后過去。

李李用她的三分鐘，來聽一個答案。

林淵并沒有顧忌什么，而是看了一眼敏敏。

李李馬上反應過來，說道：“你去我辦公室把施華蔻的護膚品和dannel的袖扣拿過來，汪小姐和林小哥肯賞光，我不能讓他們空著手回去。”

敏敏遺憾的看了一眼李李，只能點頭出去。

哪怕她其實是想留在這里，看看林淵對小江西的下一步行動是如何判斷的。

她不是想著泄密，讓小江西知道至真園有了防備，她只是想知道的清楚一點，好決定要不要去勸一勸小江西迷途知返，及時收手。

那些大人物斗就讓他們斗去，我們不要瞎摻和進去。

但是現在李李很明顯是為了把她支開，她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使她留在這里。

敏敏走后，汪明珠也反應過來李李這是什么意思。

她打趣道：“要不要我也出去一下？”

這話看似是對李李說的，實際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淵身上，尤其是林淵的表情。

林淵怎么可能因為她這點小小的擠兌而生氣，他笑著說道：“接下來的話其實主角是你不是我，李李小姐對黃河路飯店的競爭手段不太清楚，或許你可以跟她講清楚一點。”

李李看到兩人這個樣子，心里默默地嘆息一聲。

你們兩個既然都知道，為什么不能由你一次性說出來呢？

林淵這樣做的原因李李很容易就能猜出來，讓她落一份自己的人情罷了。

雖然不知道林淵為什么會這么做，但她為了至真園，也出于對林淵的信任，向汪明珠問道：“還請汪小姐不吝賜教。”

汪明珠除了有些吃醋的時候看李李不順眼，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很喜歡李李的。

她自己就是一個女強人，在27號干的風生水起的，所以自然對李李這樣的女人由衷的感到佩服和喜歡，要不是因為林淵導致了兩人莫名其妙的敵意，她恐怕挺愿意和李李成為一對好朋友。

“談不上指教啦。”汪明珠笑了笑，臉上帶著偏粉色的酒紅，道：“黃河路自從九六年開始修建到現在，大大小小也有兩百家飯店了，這些年走的走留的留，競爭的手段無非就是那三板斧。”

汪明珠一樣一樣的說道：“首先就是挖廚師，在黃河路開飯店，雖然很多客人不是很重視吃什么，但是一家飯店要是沒有廚師了，那還開什么飯店？所以最核心的手段就是挖廚師。”

“這第二嘛，無非就是停水停電，讓至真園出個丑，不過這個其實不是很重要，畢竟電和水不能老是停，要不然遲早被警察查出來。”

“所以這就需要被設計的飯店老板的有足夠的能力，在遇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做出妥善的處置。”

“最后一個手段，就是游走在法律邊緣了，找一些街面上的青皮來威脅，或者趕客人。”

汪明珠雙手插兜，笑道：“大體上就是這樣了，其他再多的，我還真沒見識過了。”

林淵笑道：“黃河路的老板娘都是草莽出身，你讓她們想出一些高智商的手段，也是難為她們，但是就這三板斧你也不要小瞧人家，用好了，還真是能做到無往而不利的。”

看到李李目光中流露出思索，林淵說道：“這第一板斧和第二板斧哪個先來，你心里有想法嗎？”

李李從思考中回過神，看向林淵問道：“你覺得可能是哪個先來？”

沒想到林淵卻狡黠的笑了笑說道：“這次我想考考你。”

李李笑了，剛才的擔憂突然一掃而光，她自信的說道：“你都已經快給我把這些事情挑明了，我要是再不知道該怎么做，那我可能真不適合做這個老板娘了。”

林淵與她對視了一眼，兩人心里都有些莫名的觸動。

“我送送你們吧。”

“我們先走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李李尷尬的看了林淵一眼，而林淵的表情卻沒有變化，仿佛一點也不覺得剛才的情況有什么不同。

正巧這時敏敏過來了，手里還提著兩袋東西，她解釋道：“至真園的低消是定死的，我沒有別的能感謝汪小姐和林小哥的，這點禮物還請笑納。”

汪明珠表現出了跟在寶總面前完全不同的反應，她拒絕道：“我跟小林都是公職人員，不太好收這個的。”

林淵也說道：“是這樣，李李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們的難處，我也就不解釋什么了，以后多給我準備點好茶葉就行了。”

“茶葉管夠。”李李笑著說道，之后又看向汪明珠說道：“只要汪小姐和林小哥來，至真園永遠都有你們的包間。”

汪明珠詫異的看了一眼林園，有些不服氣的說道：“你怎么知道李李會說這話？難道你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林淵攤了攤手，他之前只是說李李會這樣做，又沒有說李李會在某時某刻這樣說。

他是穿越者，不是神棍。

下樓之后，林淵對送他下來的李李揮揮手告別，隨后坐上敏敏為他們攔好的車。

在車子啟動之前，敏敏突然靠近車窗，低聲說道：“林小哥，小江西她真的不是壞人，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知道她不會做不利于至真園的事情的。”

林淵猶豫了一下，他覺得敏敏其實還算是個踏踏實實的，所以提醒道：“有些時候，你其實會發現，你從未認識過一個人。”

林淵把車窗搖到一半，兩只明亮的眼睛看向敏敏，臉上不帶一絲笑意。

他認真的說道：“敏敏，有些時候，要主動融入環境，上海是上海人的上海，也是中國人的上海，只要你能憑借自己的努力，好好工作，在上海遲早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林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不要為了所謂的姐妹情深毀掉自己的前途，李李是個好老板。”

林淵說完之后，便將車窗全部搖起，隨后平靜的看向前方。

“我發現你很喜歡多管閑事。”

車子穿過依舊擁擠的黃河路，經過南京西路，順利的進入主干路，此時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目前大家還算遵守基本的時間規律。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回家去看電視去了。

這個時候的電視可是很吸睛的。

一部《西游記》或者一部《射雕英雄傳》，就能做到萬人空巷的程度了。

隨著電視制作工業的進步，很多制作精良的電視劇卻再也達不到這樣的效果了。

不是電視劇不好看，而是人們已經有更多的娛樂方式了。

林淵心里想著這些，冷不丁被汪小姐這么一說，稍微有些沒反應過來她是什么意思。

汪小姐伸手輕輕在林淵大腿上捏了一下，道：“傻呼呼的，剛才不是挺會說的嗎？怎么啞巴了？”

林淵腿上倒是不疼，汪小姐這么問，他確實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而已。

看到林淵真的不懂，汪明珠收回手，噘著嘴，抱著胳膊，道：“你幫李李也就算了，怎么對敏敏也這么上心啊？難道……”

汪明珠說著，身子微微向前，嘴角露出嘲諷和揶揄的神態道：“你喜歡那一款的？”

“咳咳……”林淵一口氣沒吸好，被空氣嗆得直咳嗽。

汪明珠這個罪魁禍首上來拍了拍林淵的后背，幫他順好氣，還一點都不帶不好意思的問道：“怎么突然咳嗽了？是不是著涼了？”

林淵深呼吸幾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在汪明珠的注視下，他氣呼呼的瞪著汪明珠，道：“你能不能不要瞎想啊？你是我師父哎，怎么老師往這方面想？這么急著把我‘嫁’出去啊？”

“噗嗤，嫁出去，哈哈哈。”汪明珠笑的樂不可支，道：“哎，那你說，你看上哪家的情郎了，師傅為你做主呀。”

林淵突然道：“看上我們單位的一個女人了，師傅幫我介紹一下？”

汪明珠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后有些訕訕的問道：“誰啊？”

“一個曾經在茶水間脫郵票的女人，而且家里的長輩在咱們27號工作過。”林淵笑道。

長輩在27號，自己在茶水間工作。

“汪小姐好！”汪明珠想起來這段時間總是在茶水間遇到的那個女孩，她好像是和林淵同一批進來的。

“呵呵，蠻好呀。”汪明珠說道。

望著林淵的側臉，她想起來，好像之前還見過小林在茶水間跟趙曉娥蹲在一起聊天，林淵還教趙曉娥脫郵票的要領。

她恍惚間想起88年的時候，自己和寶總似乎也是那樣，在茶水間認識的。

“蠻好？”林淵感覺汪明珠好像不是太高興？

他原本還想看看汪明珠害羞的樣子呢。

不是說，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情話嗎？

林淵在汪明珠面前總是挨罵，還沒有好好的被人家講過情話呢。

所以他說完之后，雖然眼睛看的是窗外，其實余光一直注意著汪明珠呢。

“對呀，蠻好。”汪明珠低頭扣著自己的手指，上面干凈白潔，也不知道她在扣什么。

她能說什么呢？

難道是自己表錯意了？

她的腦筋一時還轉不過彎來。

之前一直以為林淵可能對李李有意思，沒想到敵人竟在我身邊。

可是想想趙曉娥的年齡，她也就明白了，肯定是因為她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