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走進金花的辦公室，屋里飄蕩著一股淡淡的洗發水味道和香水味道。

洗發水貌似是進入中國不久的飄柔，而香水似乎是國產的，因為味道聞起來是一股桂花的香味。

林淵能辨別出來，香水是汪明珠用的那款。

洗發水自然是金花的了，說實話，金花現在四十八歲，但是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

林淵必須說一句公道話，在這個還未興起保養和化妝的年代，金花能長成這樣，可以說是底子厚到沒邊兒了。

當然了，林淵也承認，這些人都是演員們扮演的，一旦投射為真實世界之后，可能會帶著原本的演員的特征，也是在所難免。

說這些的原因是，嚴肅冷厲的金花在林淵眼中并沒有那么大的殺傷力，對他來講，眼前的女人可以是二十七號金科長，也可以是演員吳越，也可以只是一段代碼。

一切取決于他的心情，就像他從來沒認為汪明珠是一個npc或者一段代碼一般，在他心里，汪明珠是他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對于感情細膩的林淵來講，這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林淵不卑不亢，表情自然，因為今天換上了一身棕色的西裝，所以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科長找我？”林淵的瞳孔漆黑如墨，眼白中一絲雜質也無，盡管經過了晚上熬夜，但看起來卻神采奕奕，完全沒有熬過夜的樣子。

再看金花的臉，盡管此時她那平靜的臉龐下隱藏著激動，但是眼中卻能看到因為缺覺導致的紅色血絲，還有那淡淡的眼袋。

金花作為服裝科的科長，單純從職位上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就像林淵和劉瑞奇分析時說的那樣，整個中國百分之八九十的紡織品都是在上海集中的，這里的職位和其他地方見面高半級幾乎是慣例了。

林淵看著她，等待著金花的吩咐。

他隱隱猜到，或許是報告的問題，原因嘛，就是他除了郵票，就沒有再得到過金花的其他吩咐。

可是現在金花身前并無信封，剛剛拿去脫郵票的信封已經是這里的全部了，那能想到的也就是剛剛交上去的報告了。

金花的話很快就證明了林淵的猜測，她揚了揚手里的信紙，眼神不變，問道：這是你寫的？”

林淵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是的科長，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嗎？”

“當然不需要修改。”金花剛說完這句，林淵以為這是金科長對他的認可，可是金花的下一句就讓他的情緒產生了截然相反的變化。

“從報紙上抄的當然不用修改，說說吧，這是在哪份報紙上抄來的。”金花一臉篤定的問道，她完全不考慮這份報告是否是林淵寫的。

因為不可能。

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呵呵，這就跟昨晚在皇朝的一樣，大家都會下意識的輕視你，只是因為你的年輕和缺少經驗。

林淵聽完之后，沉默了一會，他原本以為要應對金花的具體問題，自己可能會出現回答不周到的地方，卻沒想到金花直接從根本上否定了他是這份報告作者的可能。

不過金花沒有懷疑這是汪明珠的代筆，就有意思了。

很明顯，她不相信這份報告是林淵自己寫的，但是她也不會認為這是汪明珠幫林淵代筆，而是認為林淵從報紙上抄的。

站在林淵的角度，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側面的認可了。

汪明珠不時回頭看向辦公室，里面她的師傅和她的徒弟正在不斷地交談，汪明珠捏著手里的筆，疑惑道：“怎么去了這么久？”

面對金花的不相信，林淵并未著急的解釋自己是如何如何誠實，這份報告又是自己怎么嘔心瀝血的寫出來的。

病床上的五年，倒是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磨平了他的性子。

急有什么用呢？

再急也動不了。

再急也無法張張嘴。

再急也不能讓那該死的痛苦停下。

久而久之，按照后世的話說，在某種程度上，林淵擺了。

金花注視著林淵，眼中帶著冷漠，這雙眸子以往會讓很多人陷入懷疑，懷疑這雙眸子的主人是否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如果是一個機器，那又是誰給她設定的指令呢？

林淵并不被這種眼神所擊垮，他微干的嘴唇張開，問道：“金科長，我們組織講究實事求是，對嗎？您認為這份報告是抄的，自然有您的理由，但您是否太過武斷了，至少您可以問我，這份報告是不是我抄的？”

“我問了，你會說是你抄的嗎？”金花的聲線其實是很溫柔的，但是在她刻意控制之下，呈現出來的卻是冷若寒霜的生硬感覺。

林淵迎著她的視線，眸子中倒映出金花和她身后的樓房。

“當然不會，因為這是我自己寫的。”林淵平靜的闡述，眼睛始終直視金花的雙眼。

“你看，問了也是白問。”金花難得的笑了笑，這笑容轉瞬即逝，以至于林淵差點以為那是幻覺了。

金花放下手中的信紙，仰視著林淵，卻并不讓人覺得她地位低于林淵，說道：“其實我不介意你是自己寫的還是抄的，去年六月你才來到我們二十七號，而且你又是學的英語……我這不是對英語有意見，但是二十七號的工作性質是外貿，不是英語，我們的工作重點是幫助企業把貨賣出去，英語作為一個工具固然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是我們外貿人最重要的還是外貿思維，而這種思維沒有三年的培養是出不了師的。”

林淵在金花開口時便一言不發，靜靜地聆聽，這種安靜的品質讓金花心中對林淵的判斷起了一些變化，原本或許是一個嘩眾取寵的人，現在么……

金花指了指窗外，順著她的指尖能看到埋頭檢查各種單據的汪明珠，“你師父是八八年到二十七號的，她也是上外畢業，不過學的是國際貿易，天然的就比你更能適應二十七號的工作，即便是這樣，她也是三年前才開始獨立跟單的，你不過剛畢業，就寫出這么優秀的文章，如果問你是不是你寫的，我認為這就是明知故問，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