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索先生？羅斯威爾？還在嗎？”

雖然芙琳已經從心底本能地理解了“穿越回過去”這件事，但還是以防萬一試試夢境外的調查員和珂妮拉還在不在。

沒有回音。

不僅如此連空氣里那微妙的虛幻感也不在了，之前模擬的夢境中她甚至不用呼吸。

她低頭掏出懷表，冰涼的金屬外殼觸感很真實，上面的時間還是她傍晚剛到偵探公會總部的時間，于是她抬頭望向教堂廣場鐘樓，現在時間11：50，還有十分鐘就到午夜。

她努力地回憶了一下，昨晚的芙琳此時應該還在和珂妮拉一起來的路上，也就是九龍街的另一端，而自己已經在身后事酒吧樓下了，最重要的是，白蛆夫人在這個時間點還活著！

她或許還有機會避免一場謀殺！

至于為何會莫名其妙地回到過去，還沒有考慮這種問題的余裕，她的猜測是要么因為意識被身臨其境的體驗欺騙，從而觸發了尚未掌握的能力，或者是那臺夢境儀器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變故。

思緒在飛，腳步也沒停，芙琳直奔吧臺而去。

她得去白蛆夫人的臥室，里面潛伏著一個誰都沒注意到，只有她通過夢境看到的殺手！

“維爾德小姐，歡迎……”

“保羅！”她差點撞翻桌上的調酒盤，“快，我有急事要見夫人！”

“請先別著急，”保羅不愧是混在吧臺的人精，一眼就看出她是真的有急事，“直接上樓即可，剩下的我來通報……”

芙琳沒等他說完就快步走上了樓梯。

里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按理說雷納德醫生此時應該在和她談話才對，難不成已經出事兒了？

“砰！”

她拔出杖劍，劍尖向前，一腳踹開虛掩的房門，做好了與兇手正面對峙的準備。

？

臥室里只有白蛆夫人一人，正慢條斯理地嚼一只羊頭骨。

“抱歉夫人，請允許我……”

芙琳垂劍，一邊表示沒有惡意，一邊快速繞到對方背后，試圖找到那個當時藏在房中的“第三人”。

然而一條龐大的肥腿橫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白蛆夫人放下餐盤，騰出兩只相比身體短小的有些滑稽的手，盡管已經繃破幾處，但還是認真地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像是接下來要面對什么正式場合一樣。

“看來今天，就是那天了，對嗎？”

芙琳一頭霧水。

“那我換一種問法，我馬上就要死了，是不是？”

“啊？”

“你是個聰明人，芙琳，哪怕現在只是序列九，也應該能想明白。”

她聽到這個說法，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沒搞清狀況的，于是收劍入鞘，冷靜下來思考白蛆的這兩句話，開口問道：

“你早在我第一次拜訪之前，就已經認識我了？”

“沒錯，很熟。”

“所以你會給我那個潛入狼宴的委托，你知道我會因為想要得到那個時間系的奇物，從而攪亂醫生的計劃，救出那個血族公主，這都是你設計好的？”

芙琳很早就懷疑有人設計了她的委托，不然為何能如此湊巧地發現一單好做的超凡委托，得到剛好和自己命軌專業對口的奇物，遇上一個【司辰】想救的人。

白蛆夫人搖搖頭，打出一個奇臭的飽嗝：

“不如說我反而是被設計的其中一環，一張巨大的網已經展開，芙琳·維爾德，今天你的出現是它的一環，午夜一過，我的死亡也是它的一環，誰都逃不掉。”

“說這么多，不如你自己親眼看看吧。”

說著，她撤回擋路的腿，示意芙琳到后面去。

空空如也。

正當她疑惑地準備發問時，咚、咚、咚，門被敲響了，吱呀——

“夫人，客人已經走了嗎？”

畢恭畢敬的語氣，她好像在哪聽過……是保羅！

“不必操心，已經走了，外面還有其他人？”

這段對話，是她在夢境機器中聽過的對話，原封不動。

芙琳意識到這一點，她穿越的時間比回憶中更早一點，將將趕在醫生拜訪之前而不是之后，根本沒有什么第三人是兇手。

自己就是那個密室中的第三人！

她知道，再過大約20個小時，未來的自己就會以靈體的形式飄蕩在天花板上，然后把現在的她誤以為是藏在現場的兇手！

不能再這么重蹈覆轍了，她決定，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是，需要加派陪同安保嗎？”

“不必。”

隨著保羅關門的聲音結束，醫生在走廊里的腳步由遠到近傳來，她必須在他進來之前逃出去，否則就真成第三人了。

悉悉索索……白蛆夫人似乎想扭頭說點什么，但醫生已經快到門口了。

于是卡準雷納德醫生剛到門口的前一刻，芙琳活動一下筋骨……

時間停止流動！

她只要在停止的時間里移動到醫生背后，就能安穩地離開。

“啪嚓！”

昏暗的房間里，她一個沒注意踩折了地上的木制餐刀，踉蹌間扶住窗臺時，又打翻了上面的餐盤，鐵盤瓷碗像是被絲線吊在空中，一旦時停解除就會在地上摔成一片。

此時芙琳像是被這熟悉的一幕醍醐灌頂，完全明白了。

這一次意外穿越，并不是讓她來改變什么結果的，反倒是促成之前一系列事件的原因。

正是她碰翻餐盤這一無心之舉，導致白蛆夫人看向窗外，從而觸發了未來夢境儀器中自己穿越的條件。

保羅口中的“客人走了嗎”，指的也正是急于阻止那個不存在的第三人的自己。

與其說行為改變結果，不如說一切行為，包括穿越回去這件事本身，都是導向那個注定結果的途徑。

“該死！”

話是這么說，但她依然需要離開，呆在這里只會讓自己更加可疑。

推開門，繞過正準備敲門的雷納德醫生，她盡可能多走兩步，減少被注意到的可能。

時間開始流動。

芙琳快步走下樓，她需要空間喘口氣，這時空結構，白蛆夫人完全知曉自己的死亡，而且明顯認識以前的芙琳，這些事都需要梳理。

“維爾德小姐，我還以為您已經走了呢。”

剛出樓梯口，正在擦杯子的保羅帶著職業微笑向她問候。

“啊？哦，沒錯，”她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忽然反應過來，“我只是出去辦點事兒，很快還會再回來，還有點話想和夫人她說，記得通報一聲。”

她知道，待會正常線的芙琳會來這里，想和白蛆商量報酬的事，到時候可不能被現在的她攪合了。

所以提前打聲招呼，以免保羅說什么“怎么又回來了”之類不在同一頻道的話。

“當然。”

-----------------

“很榮幸參與到您的第一個故事里，【司辰】。”

感到芙琳已經不在她背后，白蛆夫人釋懷地自言自語道。

-----------------

漫步在九龍街，新鮮空氣似乎沖淡了芙琳對這種命中注定的時間觀的煩擾。

因為她畢竟還只是時間命軌上一個小小的序列九，僅僅通過這么一件可能是意外的事情就斷定一個結論，是很魯莽的事情。

說起來，或許自己應該給這條獨一份命軌上的序列取些名字，畢竟她還從未見過其他同一命軌上的超凡者。

“可惡，真是失算，老姐居然說還得要尺寸什么的，早知道就趁她睡覺的時候……誒？維！你怎么回來了？”

順著聲音，她看到珂妮拉正從長椅上起來，揮著手朝自己跑來。

“嗯，事情剛好……”

“你來的正好！聽我說！”小公主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是這樣，我有個朋友，想送她一件衣服，但忘記要尺寸了……”

“剛好我和她的身材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

芙琳沒想到還能趕上這一段兒，指了指她手中的軟皮尺。

她知道現在明明就是珂妮拉在給送自己的手杖下訂單的時候，不過她還是沒戳破這層窗戶紙，而是配合地讓她量完了各種尺寸。

看著她蹦跳著回到鐵匠鋪里，忽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像是身后出現了一只黑洞。

芙琳憑空消失在了這個時間線。

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