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無奈
- 三國:創業艱難,從官渡之戰開始
- 狂楚生
- 2896字
- 2024-05-29 14:25:54
猝然之變故,讓田鈞始料不及。
他心知董胄已死,噴出這最后一口元氣,自然就不是董胄本意,因此沒有責怪之意。
田鈞只是懊惱自己沒能及時趕到,錯過了董胄的遺言,致使謀劃董氏父子的時機毀于一旦。
“所謂人死如燈滅,也會催生最后一縷青煙。這,便是殃氣。”沮宗扶穩耿開,長嘆一聲,言辭委婉,“此氣主煞,能通鬼神。小兒年幼體弱,如不能及時救治,只怕命不長久。”
“怕甚,不就是一口氣?我等廝殺半生,哪一日不在死人堆里討活?”陳團不信邪,語氣異常堅定,“渾無這般說法!再說這戰場之上,從哪去找來巫醫為其消災?”
繆尚點點頭,對陳團所說深以為然。
“田縣尉,于禁新敗,曹軍震怖。眼下乃摧毀延津的良機,豈能因小兒延誤?”
“巫祝之事,是世上庸人之擾,從來都是臆想。正所謂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依我看,火速進軍才是道理。”
見田鈞沒有應聲,他又自作聰明,補了一句:“田縣尉新收義子,遭逢異事,這舔犢之情,我等當然理解。尚先行一步,率本部追去延津。待縣尉處理完私事后,再來與我會和。”
“此人依仗人多勢眾,欺我約束不得,竟敢私做主張。”田鈞聞言,心中咯噔一聲,頓生殺機,“繆尚雖投誠,終究是反復之人。如今他本部人馬不在我之下,保不齊見勢不妙就反過來擒我。”
對于這樣一個老資歷、老油滑的不定時炸彈,田鈞可不敢放在自己身邊。
他瞧見繆尚有追敵之意,趕緊出言勸阻:“且慢!謬公之言,我以為合情合理。有道是子不語怪力亂神,鈞豈能因私情,而廢河北、廢大將軍利益?”
說罷,摸了摸耿開頭頂發梢,輕聲相問:“我讓士卒先送你回黎陽可好?”
“不好,不好。”耿開連連擺手拒絕,努力抬頭,死死盯住田鈞雙眸,“我既然跟定干爹,便不會離開一步。”
“好極了,不愧是我田鈞的義子!”田鈞的稱贊之情不加掩飾,伸手遙指黃河,語調決然且沉重,“既是男子漢、大丈夫,便在那奈何橋上,也要向忘川河拋他一桿路亞才行,又何懼哉?”
奈何橋?忘川河?路亞?
眾人聞所未聞,因此面面相覷,難解話中之意。
不幸的是,耿開已出現頭疼、乏力以及精神恍惚等癥狀。只不過他為了跟緊田鈞,因此咬著牙關,不敢說漏。
然而田鈞見耿開并無大礙,也沒有多想。他心念電轉,已經將主意打到了繆尚身上:我若現在擒殺此人,只怕他部曲炸窩。與其失去一大助力,不如將他退路斬斷。
于是指著已經轉涼的董胄尸體,兀然望向身后百余董氏親衛,語氣森然:“董胄已死,爾等身為親衛部從,再無面目茍活。可我河北不收哀兵,你們回延津又難逃一死,這該如何是好?”
啊?
“田鈞看似為難,實則已做出選擇。”沮宗扯斷一根短須,望向田鈞的眼神有些生疼。他萬萬沒想到,眼前言辭謙遜的青年,竟能吐出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話來,“這些親衛,只怕難逃一死了。”
他的眼皮、心頭,俱都忍不住狠狠跳動:田鈞手段毒辣,分明是他想殺人,卻又怕臟了手,這借刀之舉,玩得真是明白。
沮宗腦海運轉不久,就微微側頭,眼角瞥向身后的繆尚:只怕田鈞這番說辭,要賺的乃是此人。
果然,田鈞話音剛落,便有人跳了出來。
“他們已被收繳武器,殺之不詳。于閣下名望而言,也有虧損。何不讓他們將董胄埋葬,之后再卸甲歸田?”
田鈞抬眼看去,原來是薛洪轉出身子,拜倒在田鈞身前。
他搖搖頭,佯裝猶豫,口氣卻無妥協之意:“鈞雖有心,但卻不能。只怕放他們回去,又結陣來敵,反倒殺傷我士卒性命,讓人無法交代。”
“我愿降袁公。”薛洪屈身一拜,語氣慷慨,“我以薛氏名望作保,絕無田縣尉之擔憂。”
你便是不主動來投,我也會用這些親衛性命逼你!
田鈞腹誹一聲,臉上放出燦爛顏色,迫不及待地笑道:“河北得薛公,便是得河內。”
說罷,他偷偷窺望繆尚一眼,果然見繆尚牙關咬緊,拳心拽死,胸膛起伏不斷,臉色急轉不停。
田鈞情知,繆尚這是見自己將薛洪轎子抬得很高,心中不忿,起了比較之心。
他一陣好笑,還要給繆尚加碼,便惋惜說道:“唉,可惜!我雖愛薛公之才,但怕墜人圈套。這說到底,薛公也曾有反復之底事,我豈敢盡信?”
田鈞雖然說得委婉,但那“反復之底事”剛剛脫口,就讓繆尚、薛洪一陣羞燥。他們心知肚明,田鈞有挖苦之意。
“這廝尚未投降,便被田鈞一頓嘲笑,連著我遭了罪。等他薛洪真投來時,試問河北哪里還有我繆尚的位置?只怕那河內太守一職,早晚又要被這廝搶去。”
繆尚臉色陰沉,心中計較:我不如另尋一個法子,他薛洪要救,我偏不讓。
于是身形一閃,撞到田鈞面前,高聲勸阻。
“田縣尉斷不可用薛洪之言,他心存曹賊,分明是有意欺詐。”
“豈不知這些親衛有名有姓,自小附生在主家。生死都在董昭一念間,何來放生一說?”
“依我之言,他們橫豎都是一死,為全名節,不如讓他們沉河吧。”
好家伙,此言一出,直教眾人后勁一涼,仿佛吸入冷氣。便是田鈞聽到,也是冷汗直流,嗟嘆繆尚真是狠人。
董氏親衛們更是爆發出嘩然躁動,若不是被長刀架在脖頸上,只怕早都掙脫出來,將繆尚撕碎當場。
不過繆尚之言,正中田鈞下懷。
他裝出唉聲嘆氣、心痛不已的樣子,連連跺腳:“我常慕古人氣節,有道是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茍能舍生取義,真乃是世之高士者也。”
嘆惋一陣后,雙目抓住繆尚臉龐,聲有咨嗟:“繆公成人之美,鈞不及也!”
繆尚當即心花怒放,聽出田鈞話中之意。
他不無得意:什么成美之人?說得好聽,其實是唬人的鬼話。既然田鈞也有誅殺之意,我二人剛好情投意合。老子便借這百余親衛,納個投名狀好了。
薛洪飛速攔在田鈞身前,指著鼻子罵道:“田鈞,他們可不是自愿取死,而是被人所——”
可惜話未說完,就被都伯打斷。他抱定死志,決然高呼:“我等不懼死,只有一請。我家公子自小懼火,不能焚化。請乞全尸,我等將他送入大河。”
“善!”田鈞用衣袖遮住眉眼,聲有愴然,“便依你之請,為董縣長留個全尸。”
“多謝田縣尉成全。”都伯猛然一拜,就欲走向董胄遺體。
田鈞見狀,急忙揮袖,讓弩士放開路來。
都伯走近后,想將董胄遺體托起。但人死無神,三魂歸去,七魄消散,軀體不隨心,那股沉重豈是他一個人可以抱起。于是又圍來幾個親衛,才吃力抬起。
“夢兮夢兮故鄉,魂兮魂兮歸去。大道在黃河,罪魁是于禁。”田鈞趁機惡心一把,喊聲號子后,扭頭看向繆尚,“謬公,還敢煩請,送董公子上路。”
“我自然使得!”謬尚早就迫不及待,遂吩咐左翼士卒都放下薪柴,趕著董氏親衛向黃河而去。
田鈞忽然指著一個受了箭傷,落在最后的親衛:“你,便是你。這董公子殞命,合該教董昭知曉才是。便由你返回延津,將此事說與董昭知曉。”
繆尚點點頭,以為并無不妥。那小卒望都伯一眼,見同意后,便眼神堅定地脫離部曲,獨自向延津城池方向行去。
田鈞捏了捏雙拳,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淺笑,心下大定:這一下,看你繆尚還能反復否?
只不過,他這悄然無息的動作,被沮宗盡收眼底。
“?七淼茫茫,?七回家鄉,三七黃河洗?,四七泰山見府君......”田鈞情真意切的唱道。
之后,見陳團走到身旁張望,趁機低聲問道:“將這群部曲逼入黃河,我有罪否?”
“主公何罪之有,不都是繆尚做得好事?你是熱心腸,某早就看明白了。”
“再說了,這些部曲不僅討得主人完整尸身,還求仁得仁,平白無故賺得名聲。這都是主公的寬厚,否則他們橫豎也是死。”
陳團竟然這般想法?田鈞閉目無言。
“此事是我有愧,日后一定在此建陵。”
“諸君,我亦有苦難言。只請世人不知者,勿要算在田鈞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