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族兄
- 三國:創業艱難,從官渡之戰開始
- 狂楚生
- 2911字
- 2024-04-12 23:55:42
與趙倫分別之后,田鈞并不急著回府。
他轉頭就雇了一輛牛車,向西市緩緩行去。
西市,雖然只是鄴城平民的聚居之地,卻也有形形色色的市集。
只可惜如今河北的上空,已被戰事的烏云籠罩,使得這些平民的市坊冷清了許多。
沿路行來,田鈞不時瞧見州府的役吏收取戶稅,心中五味雜陳。
好在冀州還算富庶,尚不至于被逼到男子當戰,女子當運的地步。
安陽坊在西市東南角,是用來安置外來黔首、平民,以及罪籍的地方,可謂鄴城最為貧瘠之地。
田鈞此行之目的,是耿武的族弟耿苞一家,如今就在這安陽坊中。
安陽坊較初平年間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但田鈞憑著記憶,還是尋到了里門監。經過一番詢問之后,這才找到耿家。
這是一處獨院的宅子。
門前雖然沒有門牌,但在大門的正梁上,寫有一個剛勁卻又泛黃的耿字,似乎訴說著主人曾經的輝煌與不甘。
耿苞,曾任袁紹主簿,是冀州的實權人物。
當年耿武阻攔袁紹之時,耿苞不愿參與,耿武便沒有勉強。等到耿武一家被殺,耿苞號泣啼血,因此享有美名,被袁紹信重。
耿苞的言行到底是真是假,田鈞不得而知。但是這些年,耿苞似乎有意與田鈞保持距離,因此兩人并不熟絡。
可惜,他去歲也被袁紹殺了。
至于被殺的原由,則讓田鈞哭笑不得——讖言。
去歲,袁紹消滅公孫瓚后,跨有河北四州,一躍成為大漢最強諸侯。耿苞適時的跳出來,在冀州四處散播袁氏代漢的言論。
然而這番言論遭到冀州官吏的一致口誅筆伐,袁紹為了洗脫嫌疑,掩蓋野心,只好選擇平息眾怒。
袁紹并沒有給耿苞辯解的機會,干干脆脆的滅口了事。
“袁為黃胤,宜順天意。”
多么美妙的讖語,卻讓田鈞嗤之以鼻。
“袁本初你做的好事,卻將缺德賬賴在他人頭上。如此厚顏無恥,活該霸業不成。”
耿家這一處屋宅,稱得上破敗。
殘舊的院墻歷經風吹雨打,已經斑駁陸離。屋頂薄薄的茅草上,覆著厚厚的積雪,仿佛一碰就倒。只有被收拾干凈的小院,能看出生人活動的跡象。
透過犬牙交錯的柴門,田鈞瞧見一個壯碩的青年男子,正在小院中練習箭術。
田鈞認出是耿苞的公子,族兄耿平(一名并)。
他與耿平自幼就是玩伴,兩人關系莫逆。這些年田鈞被禁足在別駕府時,耿平時常背著家里,私下到田府與他會面。
直到去歲耿苞被殺后,耿平一家被遷來安陽坊,這才斷了聯系。
“勢安,一會到城外再獵些牲畜,到東市換些現錢。明日府吏要來收取稅額,家中僅剩兩匹絹,已經油盡燈枯了。”
屋內突然傳來一個婦人聲音,是耿苞的夫人趙氏。
耿平將弓狠狠擲在地上,啐了一口,唾罵起來。
“稅錢稅錢,三天兩頭不是稅就是錢,這日子如何是個頭?”
“西山都要被城中的百姓翻過來了,哪里還有什么牲畜!便是那一寸高的新柴,也早就被人伐完了。”
“若不是袁紹冤殺了父親,耿家如何會陷入到這般地步?阿母,依我看這日子不過也罷,不如反了他,去投黑山張飛燕!”
趙氏從屋內匆匆跑出,用手堵住耿平唇齒,罵道:“休要胡言亂語。你父親的事,千萬爛在心里。至于稅錢——”
趙氏從頭上取下金笄,拽在手心里,眼中滿是不舍。
“將這簪子抵了,還有不少余錢。”
“你啊,莫要再提黑山賊。你父親若是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去從了黃巾,死也不能安寧!”
二人正說間,田鈞已推開柴扉,移步走進院內。
“何必去投黑山強人?欲報叔父之仇,就隨我去黎陽。”
趙氏聞言大驚失色,手心一顫,金笄跌落在雪地里。
她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田鈞,早就認不出他容貌來。以為是閑言碎語被外人聽去,身子不由自主地縮了起來,像是驚弓之鳥。
耿平順著聲響,扭頭看去。
“勢先!”
“你,你!你如何從——”
田鈞見耿平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一副吞吞吐吐、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不禁笑出聲來。
“我若說袁紹放我自由,兄長可信?”田鈞說罷,又走到二人眼前,作揖一拜,“鈞,見過嬸娘,兄長。”
“勢先?”趙氏反復嚼著田鈞的名字,一時回不過味來。
“阿母,這是勢先!”耿平扯起趙氏衣角,急促解釋,“族叔的公子耿鈞,昨日你還念叨他來著。如今在你面前,如何認不得了?”
“啊!”趙氏張大嘴巴,想要發出驚呼,可聲音卻像是卡在了喉嚨里,發不出絲毫聲響。
田鈞雙手拱起,屈身一拜到底,恭敬說道:“耿鈞見過嬸娘。”
“好!好!”趙氏連連點頭。
不知她是從田鈞臉上看到了當年冀州耿氏的風華,還是憶起了無辜枉死的丈夫,兩行熱淚不覺滾落下來。
趙氏顫抖著雙手,將田鈞扶起身來,抽泣道:“鈞兒長大了,嬸娘已認不出了。若是你爹娘能看見,也不知、也不知……”
趙氏再也說不下去,嚎啕大哭。
耿平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將田鈞拉到跟前,上下打量仔細,仍舊不明所以。
“袁紹管你那般嚴實,你如何能從別駕府脫身?”
“我前幾日聽聞田別駕已被下入死獄,難不成他也被袁紹殺了?”
“勢先,你適才提起黎陽一事,顯然是話中有話,可否說個明白?”
見耿平將心中的疑惑盡數倒出,田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他今日來安陽坊的目的,正是為了拉攏耿平。但是這內中的詳情,田鈞不能盡數告知。
見這宅院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田鈞就賣了個關子:“此事說來話長!”
田鈞先向耿平遞了個眼色,然后勸趙氏說道:“稅錢一事,嬸娘不必費心。我今日出門匆忙,不曾帶足數目。可讓勢安隨我走一趟別駕府,保管取來。”
“這——”趙氏有些過意不去,她雖然貧瘠,卻不愿意接受子侄輩的饋贈。何況趙氏心中明白,田鈞也有自己的難處。
見趙氏有推辭之意,田鈞遂鼓動耿平說道:“嬸娘,我與勢安多日不見,還有許多話說。”
“對,對。阿母,我去去就回。稅錢的事,便依勢先安排。”
耿平會意,不等趙氏反應過來,早就拉起田鈞出門去了。
兩人邊走邊說,一直等出了安陽坊,田鈞才將被州府舉薦為黎陽縣尉一事和盤托出。
“這哪里是舉薦,這分明是要絕了耿氏的根!”耿平知曉前因后果后,臉上憤憤不平。他拽過田鈞肩頭,恨恨罵了起來。
“勢先你當真糊涂!”
“我聽說那黎陽縣,已經被曹軍反復討平數次,所謂的縣令和縣尉,不知已掉了多少腦袋。這樣的職位,他存心陰你,你當真就敢要來?”
“我看那審配老兒也不是什么好鳥,他這是想借曹賊的手害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
審配的心思,田鈞如何不清楚。
但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黎陽確實兇險,卻也是田鈞的機會。因此面對耿平數落,他依舊面色冷靜,表現得云淡風輕。
“我自然知道。”
“我只怕審配有害我的心思,卻沒有害我的手段!如今放我去黎陽,早晚要他后悔。”
后悔?難不成?
耿平一對眸子不停轉動,見左右無人,輕聲問道:“你想投曹?”
投曹?田軍斷然擺手拒絕。
“男子漢大丈夫,報仇雪恨何必假于人手?勢安,我今日來尋你,是要問個明白,你可敢隨我到黎陽走一遭?”
“眼下我雖有縣尉之名,可手中卻無能用之人。思來想去,只能來尋你。兄長若有意,請助我一臂之力。”
“黎陽雖然兇險,總比困在這鄴城好上百倍。可惜——”耿平眼中有憧憬之色,卻又迅速消散,他言語中不無惋惜:“勢先,不是我不愿助你,也不是我貪生怕死,實在是我已經賭過誓,此生絕不為袁紹效力。”
“哦,那豈不是剛好?我幾時說過為袁紹效力?”
“我同你一樣,與袁紹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日夜都想食其肉寢其皮。你若真有報仇仇之心,便隨我同去。”
見田鈞提及報仇之事,耿平心中熱血沸騰。
他曾經再三考慮過,如果不能行刺袁紹,只怕此生唯一的報仇機會,便是投效曹操。
如今田鈞相邀,讓耿平心中暢快。他當即下定決心,毅然決然道:“既然勢先相邀,我如何不敢應下?”
說罷,二人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