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陣法,我也算小有所成。”無虞驕傲地抬起頭,也伸出手感受著不可見之墻上金光的流動。
“你到底會多少?”
“拳腳功夫雖稱不得高手,但我算習得百家武技,好幾個門派的高手都當過我師父,使出奇招自保還是綽綽有余。陣法、符箓、禮法都會點,以陣法最為擅長,畢竟我家絕學本就需要畫陣。織衣、炊事也都尚可。”
南離有些驚訝,“倒是……全才。”
“你驚訝什么?我又不是真大小姐,是平平無奇、隱姓埋名的秦家,若不是我爺爺、爹爹苦心經營,哪有那些個師父教授功夫。而且,我爹本來就用苛刻的要求訓練我……不提也罷。”
南離正欲感慨,卻聽見無虞真誠地、發自肺腑地說了句:
“倒是你,竟然連武功都不會,實在是令我驚異!”
見南離沉默,無虞也有些不好意思,找補道,“當然,也能理解,我爹爹又不是大俠,你這一百年也沒法見人,除了讀讀書、鉆研一下自個兒的絕學,也沒什么別的好學。”
“給。”南離突然扔了個銀質手鐲過去。
“哇,這么精致,得能換多少銀兩?”話剛說完,無虞就意識到自己目光短淺了,這可是魂匠扔過來的,于是眼巴巴看著南離。
“自我出生就跟著我的物件。能吸心火,保你命。先戴上吧,如果手鐲變黑,我會打斷你的。”南離神情嚴肅,看著村內道路,“我能感應到……那村里有傳說記載的‘蒼星珠’,‘其性涼,存神靈,立其前,病痛即除、心火可解。’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這股靈力,確實令人平靜。”
“這……你這么謹慎,我倒是緊張了。”無虞強擠笑意。
“你是真不把自己當回事,上回吐出的血,顏色鮮紅,分明是心火沖擊,放武林就是走火入魔,其害之重絕不可小覷!這譚九高深莫測,設下的陣法怎可能輕松破除?你問天,我點靈,與所謂陣法、封印、運功本質無二,皆是心力支撐,靈力流轉。你方才又算了兩卦,現在破解高級法陣,心火不旺才是怪事。”
“好了好了,怎么跟我爹爹似的,訓訓訓,”無虞擺出鬼臉,“我欲破此陣,那點陣法皮毛斷然不夠,只是讓我能進入法陣運轉而已。真要破解,還得靠問天。”
“問天?”
“問天也不是一次只能開一門。”無虞依舊擺著鬼臉,“法陣運轉,如你所言,實則靈力流轉,靠構造靈力回路創造一方天地。強者陣法,無非靈力運轉復雜詭譎,就我這陣法水平,與之對沖必然如蚍蜉撼樹,但我若知道此陣運轉方向,神識入陣,隨運轉問天,尋得一條通路,走到陣眼,一擊摧毀便可破之!”
“不行。”南離的態度非常干脆。
“干嘛啊!”無虞雖然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眼底卻閃爍著慌張。
“我們不知法陣強度,你貿貿然連續問天,若是氣力不足以支撐,屆時進退兩難,如何保命?”
“唉,拗不過你。”無虞繞著金色法陣轉圈,“南離,你說的那個蒼星珠,真能祛病解心火?”
“應該是。”
“我們就這么等著,也不是辦法。我姑且再問一次天,看看留在此處的混沌門內,如何尋得一絲光明。”
南離沒有阻止,只是看著牌坊上筆畫蒼勁有力的“麟華”二字出神,盡力捕捉著麒麟似有若無的聲音。
自譚九畫了法陣之后,萬靈之聲都變得微弱,隨手一個法陣竟有這般神力,譚九是敵人還是朋友?
冬日的太陽,連光都不甚刺眼。南離驀地發現自己沉浸在追尋麒麟聲音之中已經許久,無虞還未能問出答案嗎?
他心下惶惶然回頭,只見無虞坐在地上,緊閉雙眼,身前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法陣,碗口大小,筆畫卻接近三指粗細,恍惚間那粘稠的血液竟似蛇一般蠕動。
“以血開法陣時,傷口流血不依常理,而依問題所泄天機。”
無虞的話在南離腦海響起,那濃稠到近乎凝固的血陣……南離急忙掀開無虞的袖子,只見剛剛自己贈予的銀手鐲已有一半漆黑如墨。
“真是胡來!”南離心急如焚,雙手握住手鐲,全力與之共鳴。
那是何等的煉獄……手鐲之靈如墜泥潭,周遭全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心火編織出名為“迷失”的陷阱,饒是南離全力,也只能守住手鐲器靈不崩潰而已。
來不及了……現在已經無法打斷,這等心火,無虞必是探進法陣深處,正在拼命。若是此時強行喚醒,輕則昏死,重則直接人神俱滅。
銀手鐲的黑印不再擴大,但也同樣無法消除,這意味著無虞必然可以取得成功,南離能保其一命,但也意味著她會遭受嚴重的心火侵蝕。
“蒼星珠?”南離心念一動,隨后重重嘆道,“真是胡來……就這么把自己的命交給一個傳說中的物件。”
也是怪自己,不知十幾歲少女心性,竟然兀自出神半晌,若是早點反應過來……
南離正想著,突然地上金光如冰晶碎裂,四面八方的聲音一下又沖進了腦海,但他無暇顧及。
眼前端坐的少女臉上血色幾乎驟然散去,蒼白如紙,睜開的眼睛也變得無神灰暗,飄搖著往一旁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