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持續到午夜才散場。
便是以酒量豪邁著稱的張安也有了七八分醉意。
雖然花寶燕喝得少,卻比張安強不到哪去。
山頂海拔高,西北風硬得仿佛小刀子,直往臉上割。
花寶燕攏了攏被風掀起的發絲,鬼使神差的用手指一卷,遞到嘴里輕輕咬著。
兩人攜手走著,腳步壓在沒化開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連空氣的安靜下來。
元霜遠遠吊在兩人身后,心里糾結極了。
眼看著離小院越來越近,姑爺沒有和小姐分開的意思,難不成今晚就是好日子?
花寶燕也察覺到了,卻只能佯裝不知做起了鴕鳥。
她只覺得自己脖子有些僵硬,沒敢扭頭,偷偷瞧了張安一眼。
這道視線正被張安捉了個現形,花寶燕嚶嚀一聲,羞怯、扭捏、矛盾、慌亂和迷惑頓時化作一團,融化在張安如海的眸子里,更顯得她嬌媚動人。
“寶燕,你今天實在美得緊!”張安低聲說著,把人往懷里一撈,下巴抵在花寶燕鼻尖,蹭了蹭,忽地低頭如蜻蜓點水一樣,在花寶燕額頭印了一下。
摟著花寶燕的那只手,更是作怪一樣在她后背上輕輕刮著。
花寶燕只覺得后背瞬間隆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這種別扭又奇怪的感覺驚得失了分寸,呆呆的眨了眨眼,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又惱怒又歡喜,又抗拒又好奇!
趁著她愣神的功夫,張安伸手又是一抄,竟將她抱著拋起,又穩穩落回懷里。
“良卿,你......”花寶燕下意識環手箍住張安的腦袋,用力。
姿勢曖昧又旖旎,仿佛她要抱著張安的腦袋往自己身體里揉。
張安整好陷在曲線里,憋得喘不過氣。
懷里溫香玉軟,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炸了,提起腳步拼命往小院跑。
花寶燕被顛得頭昏腦漲,軟乎乎的從鼻孔里哼道:“良卿,你慢些,放我下來......”
“放心,摔不到你。”張安不由得用力捏了捏,低聲吼道:“真當你男人手無縛雞之力?”
說話分了神,一個趔趄睬到雪坑里,摔倒的前一刻,咬牙往上一托,自己墊在了下面。
到底是將門虎女,花寶燕看著苗條又纖細,分量卻不輕,壓得他直吸冷氣。
花寶燕先是一驚,趕緊撐著他的心口坐起來扶他。
張安順手一拉,將花寶燕重新拉回來,伸出胳膊讓她枕著。
等元霜小跑著趕過來的時候,張安已經翹起二郎腿,摟著花寶燕仰面朝天看起了星星。
他抬手一指,扭頭對著花寶燕說:“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那顆最亮的便是牽牛星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花寶燕只看見一團晶瑩,并分不出哪顆最亮。
湊近了正要問,張安抓了一把雪拍到花寶燕頭頂,哈哈大笑道:“眼前繞著的金星最亮?!?
可他哪忍心用力把花寶燕砸出滿腦袋金星來。
饒是如此,也把花寶燕氣得夠嗆。
“好啊,你耍詐!”花寶燕不甘示弱,信手抓了一團雪,掀開張安的衣領,往里面灌。
兩人你來我往,徹底撒了歡兒。
元霜眼角抖著,往后退了一步,嫌棄似的提醒道:“小姐,姑爺,當心著涼?!?
寒冬臘月受了風寒可不是好玩的。
況且已經是年關,這個節骨眼兒上生病太不吉利。
回應她的,卻是一顆越來越大的雪球,整砸在她腦門,把她打的一愣。
“元霜,快來幫忙,他偷襲你?!?
元霜目光哀怨,一臉委屈,幽幽說道:“小姐,你騙人!”
她看清了,明明是小姐丟的。
下一刻,元霜嘴角向上挑起,齜著牙加入戰團。
張安還沒來得及高興,雙手就被元霜按住了。
“元霜,好樣的!”
花寶燕不懷好意的笑著,頃刻間就團了一個足球大小的雪團,挑釁的看著張安,躍躍欲試。
“元霜,你這丫頭怎么分不清好歹?”張安氣得直磨牙,質問道:“我拿雪團丟你沒有?”
元霜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張安又問:“你家小姐拿雪球丟你沒有?”
元霜抬頭望天,眨了眨眼,露出兩顆小虎牙,嘿嘿笑道:“奴婢跟小姐一樣,一向幫親不幫理。”
張安啞口無言。
“你......”
花寶燕到底還是把那顆大號的雪團拍在了張安臉上,這才作罷。
等張安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元霜已經縮著脖子先一步跑回去熬姜湯了,美其名曰給姑爺驅寒。
張安無可奈何,歪著鼻子哼道:“這小妮子,再不收拾早晚要翻天。”
“好了,我替她給你賠罪?!被▽氀鄵е母觳?,央求道:“我自小學武,跟同齡的姑娘玩不到一塊,幸虧身邊還有個元霜。我們倆說是主仆,其實和姐妹也沒什么區別,她如今的性子,多半都是我縱出來的,你別介意,好么?”
“不好!”張安沉著臉,話鋒一轉,道:“除非......”
說著,那雙不安分的眼睛直往花寶燕身上瞄。
花寶燕目光閃躲,扭捏道:“除非什么?”
張安捏著她的手,啞著嗓子道:“除非一會你都聽我的。”
花寶燕睫毛輕輕顫著,輕聲道:“依你!”
......
朱紅鏤空雕花窗上貼著喜慶的福字。
楠木方桌上,火光如豆,劈啪作響,蓮花燭臺上蠟淚攢了一團又一團。
搭在床幔上那件鴛鴦戲水的小衣搖搖欲墜,仿佛片刻間就要傾覆在濃稠的春水里。
元霜坐在灶臺前,火光映得她一臉通紅。
熬好的姜湯熱了三回,又放冷了。
姑爺和小姐大概是不需要姜湯驅寒了。
她要燒水,燒多多的水備著。
離開清風寨之前,夫人特意提點過她,這陪嫁丫鬟的第一要務,往往是燒水。
灶臺通著小姐閨房的火墻,元霜又往里湊了一大捆干柴,勢要把火燒的旺旺的。
她想的當然不是燒死那對狗男女,而是怕小姐和姑爺閃汗,再染了風寒。
不曉得過了多久,閨房里偃旗息鼓,聲音都息了。
元霜趕緊兌好了水,又伸手試試溫度,提著桶往出走。
抬手敲門的時候,元霜心想,還要調些秋梨枇杷膏,要不然再有兩回,小姐這嗓子就別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