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其實是一座巨大的寶庫，任人予取予求。

除了有魚類的資源，還有豐富的礦物資源。

我們常見鐵、銅等，都能在海底找得著。”

“兄弟，你說海底有鐵，你是怎么知道的，難道你也跟神仙師傅去過海底。”

狄詠的大牛眼睜得大大的，天啊，如果真能潛到海底。

倒要見識一下是否真的有龍王，有水晶宮。

“道理很簡單，用繩子綁住磁石，放到海底拖行。

用不了多久，磁石就吸滿了鐵屑。”

“哦哦”，狄詠恍然大悟。

“別的不說，光是海水曬出的海鹽就足以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人間佳肴，要是少了鹽，如同嚼蠟。”

“你小子還莫非還懂得如何煮鹽？”

尹洙十分驚訝，這小子就像是全能一樣，什么都懂。

“伯伯，天下的道理萬千，小子也只是略懂某一領域而已。

要是什么都懂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小子從沒見過海水制鹽，有機會倒要去見識一下。”

“賢侄放心，壽光官府下面正好有個鹽場。

你想去，隨時都可以過去。”

“兄弟，我們過兩日就去見識一下。

要是能煮出更多的鹽，朝廷既能收上更多的鹽稅，百姓也能吃上好鹽了。

你是不知道，我跟老頭子在西北的時候。

西北的農戶窮得買不起鹽，只能用醋布來調味。

那醋布的味道直沖天靈蓋，到現在我都還記得。”

一說起醋布，狄詠不禁打了個冷顫。

“聽說西北之地不僅有我朝的解鹽，還有西夏的青鹽。

青鹽的價格比解鹽的還要低廉，老百姓依然吃不上鹽？”

“百姓披星戴月地在田地勞作，就黃土地的那點產出。

交完稅，一家人能吃飽飯都算上天眷顧了，哪還用余錢來買鹽。”

“小子，我朝的解鹽六十文一斤，西夏的青鹽則每斤十五文。

即便如此，大多數百姓依然是醋布和青鹽混合用。

農戶家的醋布每餐只沾一下，一條醋布能用一兩年呢！”

林舟一陣哽塞，古代雖有紅袖添香的風流，但更多的是連鹽都吃不上的物質貧乏。

“伯伯，解鹽的價格比青鹽貴那么多，這不明擺著給西夏國送錢嘛。

據小子了解，西夏地貧物缺，那片土地能產出的只有牛羊和青鹽。

要是禁止青鹽入境，那西夏國的財路豈不是被斷了。

少了青鹽的這道財源，西夏國上下都蹦跶不了多久吧。”

張擇行敲著桌子，呵呵一笑。

“就讓老夫來為賢侄解惑吧，本朝其實已多次禁止青鹽入境，但效果不佳。

淳化四年（993年），太宗宣布禁止青鹽。

下令膽敢私自販賣青鹽者，皆坐死，欲以此困死黨項部。

關隴百姓不得不吃高價官鹽，西北百姓怨天載道。

本來已內附我朝的一萬多戶吐蕃民眾叛亂，其他羌族部落也趁機侵犯邊境。

無奈下，太宗不得不解禁。

淳化五年、咸平三年，官家又兩次下旨禁青鹽。

即便是殺頭，也無法阻擋民間私鹽販子的求財之心，青鹽還是走私進入境內。

有鹽有錢的黨項人最后建立西夏，與我大宋分庭抗禮，并連年犯境。”

原來先輩們早已意識到青鹽對西夏國的重要性，也用過經濟制裁措施，盡管效果適得其反。

不過，這里面一定還有大文章可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大伙拍了拍鼓鼓的肚子，各自忙活去。

林舟扣上一頂草帽，跟著張擇行去鹽場看煮鹽。

宋代的制鹽制取方法是“煎煮”法，用盤為煎，用鍋為煮。

將海水倒進鍋里，日夜熬煮，就會得到一層白色的粉末。

但這種粉末含有較多的雜質，并不能直接食用，還需要用繼續提純。

老李在鹽場里煮了大半輩子的鹽，談及自己的手藝，老李絲毫不怵。

“貴人請看，熬煮出來的是粗鹽，味道略苦，人吃多了也不行。

鹽工們一般把草木灰融到粗鹽里，靜置幾日，鹽就變得更細了。

又或者淋去濃鹵，粗鹽也會被洗得越來越細。”

“老李，鹽工們白日要砍柴，晚上又熬煮海水。

幾日幾夜才熬出這么點鹽，這也太難了。”

老李張著少牙的嘴，哈哈一笑。

“我的好貴人喲，煮鹽是個手藝活，也是苦命活。

咱大字都不識一斗，能依靠的就只有這身力氣了。

別看煮鹽辛苦，但也比農戶好得多。

你看，這蝗災一來，農戶的秧苗全被啃食。

咱鹽工則不怕這天災，它來了，小老兒照樣煮鹽。

幸好有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小老兒才能養活一大家子。”

煮鹽的手藝，讓他挑起了一家幾口的重擔。

每每談及此，老李的臉色就漲得通紅。

“老李，壽光的日頭也夠毒。

假如海水引到一大片空地上，讓日頭來曬幾日。

待水分曬干，豈不是也能得到粗鹽？”

老李張了張嘴，嗚嗚地說不出話來，最后跌足大喊。

“對啊，都是把水弄干，粗鹽就會出來。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老李一邊念叨著，一邊急得繞著柱子轉。

老李既然有靈感了，就不好打擾他了。

給他多點時間，相信他會弄出海水曬鹽的方法。

隨后幾日里，白日，林舟和漁民捕魚，采海帶，曬海帶。

夜晚，則在沙灘上堆起幾座篝火。

要么與漁民的小孩烤魚干，要么就躺在草席上，靜靜聽海浪。

老李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

把海水引到空地上，大半天就能曬出鹽霜來。

然后掃起來，加以煎煉，就能熬煮出鹽來，比之前直接煮海水省了許多功夫。

不過，這樣做的關鍵在于能否天晴。

如果陰雨連綿多日，這法子就用不了了。

老李和鹽工們繼續試驗，打算弄出更多的曬鹽辦法。

海水煮螃蟹，除了放幾片姜去腥，原汁原味十分美味。

可惜螃蟹是大寒之物，尹洙吃了兩個后。

便停下，樂呵呵地看著林舟和狄詠兩人大快朵頤。

把盤子往兩人面前推了推，“如今年邁了，樣樣都要忌口，這人生也少了許多趣味。

幸好，行將就木之際，總算為青州的百姓做了件實事，也為海邊的百姓多找了一道吃飯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