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娘啊，是珍哥兒殺的。”

“什么？”

焦大嘴角的嘲弄之色更甚：“沒想到吧？”

云秀生的眼皮子抽搐幾下，點頭：“確實沒想到。”

焦大反問：“現(xiàn)在還想報效主子守護寧國府嗎？”

云秀生避而不答：“我爹他們是身份暴露才被賈珍殺害？”

“對。”

“誰動的手？”

“賈家養(yǎng)的高手，你不會以為堂堂寧國府門下就明面上這么幾只阿貓阿狗吧？”

云秀生還真不知道。

反正秦可卿接管的賬本上并沒有記錄這方面的開支。

這么看，賈珍應(yīng)該另外有一本賬，以及另外一套人馬，只是藏在暗處。

如果賈珍壽終正寢，肯定會把這套暗手完整地傳給賈蓉。

但現(xiàn)在，賈珍橫死，賈蓉從未接觸過那些事務(wù)，寧國府養(yǎng)的這班人馬就算是廢了。

也不對，有賈敬在，暫時還廢不掉。

等等，賈敬回來，是不是就是奔著這事兒來的？

賈敬會親自負(fù)責(zé)？

還是轉(zhuǎn)交給賈蓉？

又或者，托付給其他人？

云秀生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個版本的紅樓夢才更真實。

書里寫的那點兒女情長家長里短全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一筆帶過的或者沒寫出來的才是最真實也最重要的。

云秀生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情緒，凝視焦大：“焦師傅，你是寧國府的忠仆，我爹卻是捕風(fēng)司的人，我也即將成為捕風(fēng)司的人，你為什么不向賈敬揭發(fā)我，反而要保護我、教導(dǎo)我？”

焦大冷笑：“因為我跟你爺爺是一起扛過槍的戰(zhàn)友，不過你爺爺命不好，死在塞北，連尸骨都沒找回來，你爹就是我看著長大的。”

“……”

狗血！

太狗血了！

但又夠真實！

這種事情在兵荒馬亂的年代很常見。

焦大接著道：“而且你爹的身份在寧國府其實不算秘密，算是太上皇與勛貴之間的默契，勛貴們默許陛下在府內(nèi)安插捕風(fēng)司密探，陛下等閑情況下也不會啟用這些密探，除非……”

“情況特殊？”云秀生下意識聯(lián)想到廢太子之事：“跟西府赦老爺有關(guān)？”

焦大點頭，又搖頭：“那陣子，賈家還輪不到赦哥兒做主，但確實跟那事兒有關(guān)，廢太子奪權(quán)失敗，先被罷黜太子之位，沒幾天又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中，京城為此亂了好一陣子，你爹娘就是那個時候死的，但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

“真不知道？”云秀生狐疑地打量焦大。

焦大嘆口氣：“我就是個老奴才，哪能知道那么多？”

云秀生瞇起眼睛：“可是，我隱約記得，我爹是因病而死，臨死之前還跟我說話來著。”

“不，被珍哥兒養(yǎng)的那群高手逼著服毒。”

云秀生心里疑惑更甚，這跟記憶里的畫面不太一樣，于是追問：“真是被逼的？”

焦大眼神閃爍：“被逼和自愿，一半一半吧，他身為寧國府的家生子，卻做了捕風(fēng)司的人，多少有點愧疚，當(dāng)然，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博弈，廢太子去世，敬哥兒出家，西府赦哥兒搬到馬棚旁邊閉門不出，接著你父母服毒，一件件，一樁樁，都有聯(lián)系。”

云秀生大致明白了。

賈家是太子黨，結(jié)果太子搞事失敗，賈家認(rèn)輸認(rèn)慫。

而他父母這對潛伏在寧國府的捕風(fēng)司高管事后被賈珍清算，這跟原著劇情對的上號。

只不過，沒想明白賈珍為什么沒對他趕盡殺絕？

設(shè)身處地想想，他是賈珍，肯定要趕盡殺絕，至少不會把他留在寧國府。

有點奇怪。

云秀生再追問，焦大卻一問三不知了，只說捕風(fēng)司的人遲早會找他，又說以他的本事肯定能通過捕風(fēng)司考核，就算無法繼承正五品的小指揮使，也能混個百戶千戶。

云秀生可以肯定，焦大這老貨肯定還藏著一些東西。

但沒繼續(xù)緊逼。

這老貨吃軟不吃硬，慢慢料理。

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你跟我說這些，不怕我繼承我父親的職務(wù)后報復(fù)寧國府？”

焦大卻似笑非笑地反問：“你會嗎？”

不等他回答，又道：“你生在府里，長在府里，珍哥兒又已經(jīng)沒了，敬哥兒眼看沒幾年活頭，你報復(fù)誰？毫不知情的蓉哥兒還是薔哥兒？”

再道：“另外，你以為繼承了你爹的職位就能順利脫離奴藉去外面享受榮華富貴？想什么呢？捕風(fēng)司可不是享福的地方，相反，那是個見不得光的蟲巢，在里面，不但要跟外人斗，更要跟自己人斗，你想在里面爬得更高，依附寧國府甚至賈家才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你無權(quán)無勢，分分鐘被人排擠到東北看雪。”

云秀生頗為贊同。

在那種間諜組織里混，只能打，最多是個高級打手。

有背景和勢力才是最重要的。

難怪焦大會這么坦然地告訴他一切，這是吃準(zhǔn)他會放下恩怨選擇前途。

這老貨，看人真準(zhǔn)。

云秀生拍拍焦大的肩膀：“焦師傅，你猜的沒錯，我確實不會報復(fù)寧國府，更有心借助寧國府的影響力爬得更高，前提是寧國府的老少爺們也別亂來，他們亂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我可不是我老爹。”

焦大滿不在乎地擺手：“跟我這老奴才說這些有屁用。”

云秀生撇撇嘴：“在我面前就別裝模作樣了，你這老貨絕對不是普通的奴才，我只是懶得深究罷了，只要不是我的敵人就行。”

焦大哼哼兩聲：“算你小子識趣。”

默認(rèn)云秀生的猜測。

云秀生起身離開，出門，表情再次凝重。

捕風(fēng)司，麻煩。

得仔細(xì)應(yīng)對。

本以為原主可能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甚至遺腹子之類，誰知道竟是個二五仔，一出生就被打上二五仔的烙印，堪稱先天二五仔圣體，還陰差陽錯地給老爹報了仇。

這緣分，當(dāng)真奇妙。

只是，如此一來，原本擬定好的計劃，必須調(diào)整修改。

捕風(fēng)司是個麻煩，但用好了卻是極大的助力，是一把雙刃劍，全看怎么用。

必須依靠寧國府才能在捕風(fēng)司站穩(wěn)腳跟？

糊弄焦大而已。

他要武力有武力，要智商有智商，還有穿越者特有的見識眼光甚至未卜先知的優(yōu)勢，在捕風(fēng)司單打獨斗也必然能混出頭。

但依靠寧國府，確實更省力。

現(xiàn)在的寧國府是落寞了，但依然是實打?qū)嵉膰嗣}和影響力依舊不可小覷，還有剩余價值可以壓榨。

更何況，寧國府有他最需要的秦大美人兒、瑞珠、寶珠、尤二姐、尤三姐等金釵。

寧國府才是他的立足之地，是根據(jù)地，是大本營。

穩(wěn)住寧國府的前提下，再考慮別的不遲。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捕風(fēng)司的人在當(dāng)天晚上就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