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菁菁。”

夏章站在門口，看著楊菁菁，神態略顯猶豫。

楊菁菁見到夏章莞爾一笑：“好久不見。”

夏章怎么也笑不出來，他很小聲的說：“譚總一直說你沒死，就藏在某個角落偷偷的看著我們，我沒想到會一語成真。”

楊菁菁提起裙擺緩步走到他面前，柔聲說：“他比你了解我，知道我不會無緣無故的死去，我如果死一定會驚天動地。”

夏章心情十分復雜。

他在楊菁菁詐死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她利用了，可他還是無法恨她。

他始終記得那個少女，干凈純真的對著他笑。為了呵護她，守住她，他曾經真的愿意付出一切。

“夏章，你愛我嗎？”楊菁菁楚楚可憐。

夏章一愣，板著臉，神態嚴肅的說：“你跟我出去說。”

楊菁菁乖巧地點頭，說：“好。”

從茶樓出來后，楊菁菁仰頭，任陽光輕灑在自己的臉上，緩緩做著深呼吸。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楊菁菁側頭，看著夏章笑，笑容清澈干凈，像個塵事不知的孩子。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的所有努力付之東流，只能任人擺布。我是中國人，我想留在這片土地上，卻還要經過別人的允許，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悲？”

夏章緊緊皺著眉頭：“這不是因為你害人么？”

“你也這么認為？”楊菁菁淚眼滂沱，哭著哭著卻又自嘲的笑了，“夏章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又哭又鬧不成樣子？”

夏章不語。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都認為我是咎由自取，但是有誰站在我的角度想過。是譚既明害得我爸爸差點坐牢，害得我一無所有，我報復他不是人之常情嗎？”

夏章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看著楊菁菁，心里愈發糾結。

其實他是明白的，楊菁菁是罌粟花，讓人著迷的同時含有劇毒，是會逐漸要人命的，可他無法拒絕。

他想到了陸露。他們之間從之前的你追我趕，到最后關系反轉，再到現在的緩和。

這一切得來不易，如果他不珍惜，再和楊菁菁有了牽扯，那他和陸露就真的再沒可能了。

楊菁菁看出夏章的糾結，她嘆氣，可憐巴巴的說：“你帶我回去取點東西吧，算我欠你個人情，行嗎？”

“回哪？”

“當然是回我的家。”說到這里楊菁菁眼睛一紅，聲音沙啞下來，“我忘了，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很快就會被人清出來。”

夏章不說話，內心正在劇烈掙扎著。

“夏章，你相信我已經改過自新，還要過點平靜的日子么？可譚既明不肯放過我，他財大勢大，動動手指就能摧毀我的世界。這對我來說這真的公平嗎？”

夏章搖頭：“我不知道，我無法猜透譚總在想什么，我也看不透你，我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

夏章變聰明了，知道自己分不清是非，所幸兩耳不聞窗外事。可他忘了，自己遇上的是楊菁菁，最會揣測人心，掌握人的弱點。

夏章致命的地方就是，心軟。

楊菁菁低頭，靜靜看著地板。從外人的角度看，她在傷心，無助絕望到極點了。

“你不要和譚總硬碰硬，他不讓你留下，你就走吧！反正以你的聰明，到哪里都可以生活的。”

楊菁菁不說話，肩膀一直在顫抖。她哭得這么傷心，夏章的心防一點點在崩塌，她實在是個可憐人。

“你先別哭，我幫你把東西收拾出來，先給你找個酒店住下吧！譚總暫時不會為難你。”

楊菁菁抬頭，好一副梨花帶雨。

“他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暫時放過我，但時間是多久呢一天兩天還是三天，我感覺一周的時間都不會有。”

夏章沉默的往外走，楊菁菁跟上他的腳步，小聲說：“夏章，你要不要我？能不能收容我？我我發誓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夏章的神色變得非常冷漠：“我有喜歡的人，今天之所以幫你，是因為我同情你的經歷，僅此而已。”

楊菁菁不說話，眼睛在夏章看不到的角度變得幽深。曾經死心塌地受她指使的人，如今也將她棄如敝履。

這一切都是拜譚既明所賜！

夏章問了地址，在導航里輸入位置，然后就專心開車。楊菁菁怎樣和他都沒關系，他不能被她牽引情緒，就幫她最后這一次。

楊菁菁還有個優點，就是視力非常好，可以看到普通人人看不到的距離。曾經就有人說過，她適合做飛行員。

“你輸入的這個地址不對，還是換我來開吧！”

夏章不解：“怎么不對？”

“你對烏鎮不熟吧，這里有很多導航沒有覆蓋的地方，我也描述不清楚，但我認識路線。”

夏章不疑有他，停了車子和她交換位置。

楊菁菁系好安全帶，看了眼夏章，笑著說：“不開車也要把安全帶系上。”

夏章聽她的話系好安全帶，就看見她神色專注地看著前方，眼中有一種類似于興奮的神色在跳動。

他循著她的眼神過去，發現前方有兩個身影，正在牽手漫步，遠遠望去好像是譚既明和簡兮，但又不能確定。

人的惡念有時候一瞬間就冒出來了，楊菁菁現在就是。她想把這兩個人撞死，要么就是撞殘廢，看他們痛苦掙扎。

她已經沒有辦法聯想如果撞死人，是不是可以定義為蓄意謀殺。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要讓這兩個人消失。

車速非常快，朝著譚既明和簡兮撞過去。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譚既明的身體最先意識到危險，他抱住簡兮原地一滾，險險避開。

簡兮的反應要比譚既明遲鈍些，摔在地上沒怎么感覺疼，力道都被譚既明化解了。

楊菁菁見沒撞到，冷笑，給車子調頭，對著譚既明和簡兮繼續碾壓過去。

人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車，如果只有譚既明一個人，興許還可以試試換個角度控制住司機。

但他現在沒辦法把簡兮扔下，因為結果不能預料，他怕她受傷，也怕她害怕。

“楊菁菁已經瘋了，必須盡快阻止她。”

簡兮對譚既明有信心，她在觀察自己能不能在車子撞過來的時候，暫時在車子下面藏身，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

在楊菁菁要再一次撞向譚既明和簡兮的時候，呆愣的夏章終于反應過來。他握住方向盤，大喊：“你瘋了嗎？你要做什么！”

楊菁菁想要推開夏章，手勁兒沒有他大，動不了分毫。她氣急敗壞的喊：“你這么做很容易出車禍的，你就不怕死？”

“我寧可出車禍，也不能讓你傷害他們！你必須馬上停下！”

楊菁菁現在是半瘋魔的狀態，她低頭狠狠咬了夏章的手一口。夏章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把方向盤打了個轉。

車子向著另一個方向駛去，楊菁菁怒了，開始動手攻擊夏章。她沒受過專業訓練，但情急之下攻擊力也非常驚人，讓夏章難以招架。

“夏章，你給我放手，他們兩個如果不死，你就得跟我一起去死。”

夏章是鐵了心要制止她，長短不放手。楊菁菁氣極：“你不是喜歡陸露么，你要是變成殘廢，你說她還會嫁給你嗎？”

楊菁菁在恐嚇夏章，想讓他知難而退。但她低估了夏章對譚既明的忠誠，那是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維護的。

“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差點害了簡兮姐，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楊菁菁正想動手把他弄下車，車子已經往一邊歪斜，她重重的摔在夏章懷里，安全帶勒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她終于意識到危險，不再和夏章爭。但車子并沒因此停住，而是直接翻下了馬路。

車窗全都碎了，楊菁菁已經用雙手緊緊的捂住了臉，碎玻璃片劃傷了她的手，鮮血紅的觸目驚心。

她渾身上下非常痛，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只能艱難的吐氣，像是瀕臨死亡的魚。

夏章比她的情況還差，勉強能開口說話，明顯外傷更重，彼時身體動都不能動一下。

“你怎么樣？快打急救電話。”

楊菁菁哪里還能找得到手機？她話都說不出，感覺自己好像快死了。

“你不要害怕，譚總離我們不遠，他看到車翻下來肯定會救我們的。”夏章用自己最后的力氣安撫著楊菁菁。

楊菁菁把眼睛看上他，發現他的額頭正在往下滲血，黑紅色的鮮血流在他的臉上，觸目驚心。

這時候她感覺唇邊一陣咸濕，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問夏章：“我的臉怎么了，為什么會這么疼？”

夏章不想告訴她，她的臉受傷了。應該是有碎玻璃刺破了她的皮膚，雖然數量不多，但對女孩子來說已經能稱得上是毀容了。

“沒什么，可能是被玻璃劃傷了頭部，流的血吧！”

“我臉好疼，就這里，特別疼。”楊菁菁隱約意識到了什么，用手指著自己的臉。

夏章不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復，而且，他現在非常痛苦，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他能感覺到有鮮血自頭上往下流，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眼前逐漸看不清，最后一片黑暗。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掉了，他有遺憾，非常大的遺憾，那就是沒能讓陸露重新接納他。

本來以為還有大把的時間，他可以表白，可以對她好。讓她明白他不在意他們不般配，也不在意她比自己發，更不在意她曾經有過的感情。

他喜歡她，不對，是愛她。

可是他忘記了，時間和機會不是一直有的。如果他就這么死了，陸露不是永遠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了么？

他不能死，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