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看著一臉嚴肅的裴垣,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說?!?
裴垣眸光湛然,眼中好像閃爍著一道閃電,晚間的微風將他略顯寬大的衣袂吹起,云袍翻卷,好似流風回雪。
已然落去一半的旭日在他身后散發最后的昏黃色光芒,他如一位久居朝堂的救世之臣般,高聲喊道。
“愚以為,此事要從頭再議!”
原本已經準備要分別前往慶州、東都的四位羽林軍早已在安聲裕到來之時歸隊了。
李令月皺起眉頭,她用力一腳將顧淼那凝聚著半張臉的的鮮血的頭踹到一旁。
憑她如此千金之軀怎能踢動顧淼如此身軀?
他受著那股力向著李令月踹去的方向拼盡全力挪動。
安聲?!鞍ミ习ミ稀钡匾荒樥~媚,他“啪啪啪”像個鴨子一樣地走到裴垣身前。
歪著腦袋,兩手敞開指了指自己,笑意深重。
“你是那個?嗯……我知道了,裴氏子建大人!”
“誒……您看,我不是在這里呢嗎?怎么還需要從頭再議?”
“他們都瞎說的,我前幾天不也是找過您嗎,他們都瞎說的……哪有什么證據,剛才那四人呢,你們去看看啊,別讓我們裴大人這樣疑惑?。俊?
裴垣面露不悅,冷哼一聲。
李令月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這樣說道。
“此事不需要你操心?!?
隨后她神采飛揚,“刷啦”一下將扇子全部打開,“呼啦呼啦……”地揮舞著。
“我們小裴大人這副面孔,可真像我們朝堂上那說一無二的宋璟宰相??!”
“還有你們四個,這不是要讓我們小裴大人久等嗎,快去啊,去找那些證據帶過來,讓本宮見識下一個人是不是有那“一氣化三清”的能力。”
“正好,本宮從小就想要那種能力,正好可以拜師學藝……”
裴垣凝重地盯著眼前那擁有多重面孔的李令月。
他下頭,喃喃自語,隨后剛想再次開口,被那把繡著一頭赤紅色鳳凰的團扇堵住。
他抬起頭,只見李令月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咕嚕……”
裴垣瞳孔收縮,他淹了一口唾液,打了一個寒顫,忍不住向后退去一步。
他將想要說的話吞進了肚子里。
這會他怎么能不知道?
眼前這個粟特國“皇子安聲裕”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出現也不是恰巧到來,是早有安排好的。
真正的粟特國的那位真皇子說不定早就被解決了。
就算現在真的去找證據,那也已經沒了。
一個從四品上的地方級都護,一個東都五品官就這么給犧牲了。
他們或許到死都不知道明明是他們眼中見到的事情,卻是假的。
東都那位親王早就是李令月的人了,更何況一個慶州的都督了。
蒲州城官位最大也許不是他的祖父裴談,但是最為權利的人肯定是裴談。
昔日的正二品大官刑部尚書。
要不然李令月為何不找蒲州都督而是找刺史裴談?
只要是想裴談想再次進步,身為河東裴氏的人,他照樣可以再次登臨京城御史大夫,只是再次坐上刑部尚書太難了。
一個只是地方階級并非高貴世族的官員,哪里有一個長存天下的世族要好?
而若非他是裴氏中人,他又憑什么可以被貶到以河東居兩京之間,扼賊要沖,得河東則兩京可圖的蒲州呢?
一束光照進鐵塔,鐵塔里的骯臟齷齪被顯現,這束光便有了罪。
當兩位正直的官員以政治籌碼為代價丟了出去,就代表著地方級別的腐敗。
而在腐敗的政治制度中,那些正直的官員他們便有罪,便是該當成為上位者的墊腳石。
不過,為什么?
區區一個粟特國的皇子罷了!
怎么能的她如此興師動眾?
“來人,你們去附近找一間客棧,我可不想在這野外駐扎度過一晚?!?
李令月打了一個哈欠,坐進馬車里面。
顧淼、王明輝、三位粟特人被綁在一起。
顧淼與王明輝的嘴沒有被堵住,他們十分平淡,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什么不說,什么也不做。
那三個粟特人怒目圓睜不斷想要掙脫,他們想質問他們的“主子”。
盡心盡力多少年,結果卻落得如此地步。
這個席卷整個大唐的政治漩渦。
你便是不主動參加,也要參加,完全由不得你
不能做執棋人,終其一生都是棋子。
顧淼半張臉已經變形了,他平靜地看著裴垣,瞅了半天,滿目近是可憐,突然嘆了一口氣。
裴垣走到他們被綁的旁邊,將墊子扔在一旁,兩手成交叉攏住腦袋,直接躺了下去。
“你說你這可憐的看著我怎么樣,畢竟我現在什么事也沒有。”
看守的護衛相互眨了眨眼睛,隨后有一人走到馬車旁。
裴垣沒有在意那個護衛,反正自己也阻止不了。
如今自己可以在這里說得上話,能夠如此自由都是由于李令月的功勞。
顧淼的嘴上流著的鮮血已然干涸,一開口,傷口又再次裂開。
鮮血流落在地,暗紅色的液體滲進大地里,旁邊正直盛開的花草染上一種別樣的顏色。
“畢竟我們馬上就要死了,而你,還有好長一段路呢。”
“活著總是好的……”
王明輝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已經啞了,像是動物一般歇斯底里地從嗓子眼里發出的聲音一樣。
“公子,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么?”
“賭我們死后,你去慶州和洛陽我們二人的名聲已入狼藉,我們的家人會恨透了我們?!?
王明輝他沒有受過任何身體上的傷害,不知何時受著月光的照耀下,他好像滿頭華發。
他吐出一口鮮血,不久前潔白的牙齒上好似發了河的殷紅。
“哈哈哈哈……”
樹從間傳出數不勝數鳥兒“嘰嘰喳喳”地聲音,還有它們穿過林里好似流光。
“沙沙沙……”
絕望且凄慘的笑聲空前絕后,他的眼珠死死盯住哪輛馬車。
“怪不得,怪不得啊……怪不得近期我的家人對我如此冷淡??!”
“李令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