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所以說呀,這上位者可不是那么好當的。
劉和來長安之后除去陪甄宓生產以外,那是一時一刻都沒有懈怠過。劉和一直在努力平衡著各方勢力,引入京兆杜氏、提拔并州舊部、安撫內宅外戚,這一樁樁一件件,又有哪一個是好做的?
直到年底,劉和這才稍微閑了些。
之前薛安給劉和呈上了相關策論,劉和看后確實發現了薛安的策論中有不少亮點。這策論等我數據非常詳實、計劃極其完善,這說明薛安在那兩日的時間內便很快的處理好了與長安各級官吏之間的關系,并且從長安官吏的口中獲取了大量有用的情報并加以收集整理。
人際關系、情報收集、信息篩選,這是秘書長最重要的素質。
劉和因此便認為薛安此人十分適合司空主簿的工作,于是乎先便委任他以太原郡守的身份兼領關中糧道之事。太原郡的事情便交給了并州刺史曲暹來協理,并不耽擱大本營的一應政務。
不過呀,劉和在處理完這些政務后想過個年,但奈何總有人給他找不自在。
本來劉虞已經上表皇帝,在明年年初改元建安,讓這個年號提前登上歷史的舞臺。
而改元之年又象征著新生,新生之初,朝廷方面本想著是要以和平為主旋律。一邊安撫好各地諸侯,讓大家至少在建安元年內不要征伐。一邊慶賀皇帝歸洛陽,召見各藩屬國使節。以此維持朝廷的體面,保持朝廷的向心力。
但關東那邊確實是風云驟變,呂布在投靠了曹操后,以客將的身份征討徐州陶謙。曹操還是打著為父報仇的名義,于下邳大破徐州大將曹豹。
然后曹軍卻沒有按照原計劃直撲瑯琊郡,而是南下奔著陳登駐守的廣陵郡而去。
廣陵陳氏雖然在當地樹大根深,但奈何他們也沒法抵抗呂布的進攻。呂布率軍輕易的就奪取了廣陵郡并占據此地,自任郡守以彰顯威名。
曹操為惡心朝廷,還特意上表奏請呂布為廣陵郡守、陳登為鹽瀆縣令。
關鍵是呂布在名義上可是誅殺董卓的功臣,他還是劉協親封的溫侯。面對曹操的上表,朝廷還真沒理由拒絕。
劉虞在收到消息后雖然氣的不行,但還是捏著鼻子認了呂布廣陵郡守的位子,原廣陵郡守陳登則改為鹽瀆縣令。
在呂布入徐州的風波還未消散時,而后又是一則石破驚天的消息傳來。
這則消息直接讓整個洛陽都沉默了。
離譜。
離大譜。
這則消息的離譜程度可以說是諸侯混戰之今,天下人聽過最詫異的消息。
始作俑者,淮南的袁術袁公路。
袁術嘛,那就不奇怪了。
那就不奇怪了。
“不奇怪你媽了個頭!”
劉和在收到洛陽的官報時,發出了一陣怒吼聲。
袁術本來如喪家之犬一般倉皇的投奔了劉繇,被劉繇委以重任,在江水沿岸對抗孫策。
這個時期的袁術還沒有太發瘋,他麾下也有一些能干的文臣武將來輔助他,而且他從汝南袁氏帶來的精銳部曲班底還在。
這一年之前居然讓袁術頂住了孫策幾次小規模的進攻,也算是戰績尚可。
雖然被攻破了廬江郡。
雖然沒守住江水防線。
雖然差點讓孫策偷到了壽春縣。
不過總體戰果還是可以的,畢竟袁術嘛,咱不能要求太多。
而袁術在抵抗孫策時也一點也沒閑著,他一直在偷偷的發展勢力,結交揚州官員、并且明里暗里的趁機讓劉繇把淮南部分地區的縣令、縣尉、郡丞這些關鍵崗位都換上了他帶來的人。
建安元年初,這朝廷改元剛完事,袁術便在淮南幾家門閥的支持下,起兵攻打九江郡。
不日,袁術攻下壽春縣。
后,袁術斬殺劉繇。
劉正禮,這位宗親出身的揚州牧便如此的落下了帷幕。
袁術自領揚州牧,割據淮南以窺天下。
“本司空看沒看錯吧?
啊?
你們也看看這官報!
袁公路他把劉正禮給殺了,他怎么敢的?
他是怎么想的?
諸侯混戰到現在,誰敢說殺了人家的主君?
尤其是那劉正禮也算是宗親之佼佼者,殺了他那就是打朝廷的臉!
再者說他他媽的還敢自領揚州牧,這幾年本司空就沒見過這么狂的!
見過自己領郡守的、見過自稱將軍的,就是沒見過能自己能領州牧這么大官職的!
曹孟德,他強不強?
兗州、半個豫州、小半個徐州都是他的領地,他呢也只敢以董卓時期長安朝廷封的領兗州諸軍政來行事,他還沒敢自領兗州牧呢!
孫策孫伯符,他又強不強?
他也只敢以孫文臺留下的領揚州諸軍政的頭銜行事,他可沒敢去自領揚州牧。
誰給他袁公路的膽子啊?他是不是瘋了?”
劉和已經氣蒙了,實在沒想到袁術這個人可以如此離譜。
其實就袁術辦的這些事兒,如果說在史書上來看并不一定有那么大的沖擊力。但站在這個時代的諸侯視角中來說,那直觀的體會到袁術的離譜,可謂是對自己心靈的一次洗禮。
原來天下還有這種人。
汝南袁氏多少年的基業就培養出這么個玩意兒來?
“關西那邊有沒有什么事兒?”
“回司空的話,關西諸侯現在還比較安分的。自從玄德公進駐陳倉后,那李稚然與董叔穎便不敢再與韋元康抗衡了。現在各家都返回了自己的地盤,那還敢擅興戰事?”
聽了閻柔的回答后,劉和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既然關西無礙,那接下來朝廷的注意力只怕要集中在關東那邊了。
如此,則朝廷給關西這邊的支持力度會小很多。若想平涼州,關西還得靠自己呀!
當務之急,是關中生產必須要盡快恢復。
各位還請早做準備,莫要臨事而驚慌。”
“卑職明白!”
劉和已經培養出了一定的前瞻性和政治敏感性,就從袁術辦的事情上就能猜出來今后朝廷精力會如何傾斜。
有預判才能早做準備,才不至于臨事而慌亂。
就比如說你在一家做智能門的企業任職,一直以來你們家企業都是在做大廈的安全門生意。要是有一天你領導忽然告訴你統計一份本地各學校的情況表,那一定是他得到了一些關于學校的資源或者找到了一些做學校生意的機會。
接下來你們這個部門的工作重心很可能就會往學校的客戶方向傾斜,聰明者便會早做準備去了解這個客戶群體的需求以及特點。
他們的款項撥付情況如何?他們的采購審批是什么樣子的?
所以說有備則無患。
早做準備,方可立于不敗之地。
其實就敏感性這個事情來說,這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教會的。劉和本人也是在這么多年的熏染下,才稍稍培養出來一些政治敏感性。
劉和知道,想要速平涼州是不太可能了。以關中現在的情況,能自給自足都是相當不錯的了,哪還有余力去西征涼州?
劉和現在急需一支助力,不管是給他提供戰略物資還是直接提供軍隊來輔助他都可以。
劉和的目光瞄上了氐人。
準確的來講是略陽氐。
氐人這個民族是典型的農耕民族,雖然在族別認同上他們并不是自認為漢人。但在生產方式上來講,他們與漢人的相似處很多。許多氐人也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甚至起了漢姓漢名。
其中以略陽氐是整個氐族各部中的漢化急先鋒,后世大名鼎鼎的苻堅苻天王就是出身于略陽氐這個部族。
以略陽氐為援,除卻能盡快平定涼州外,更可以在事后以有功為由,將略陽氐拆分遷入個郡縣,讓他們徹底的完成漢化。
“讓子龍、公明過來一下。”
劉和心中有了計較,便差人叫趙云和徐晃前來密室商議此計是否可行。
“司空。”
“勿需多禮。
子龍、公明快快前來,幫本司空分析一下引略陽氐為援征涼州之策是否可行?”
“略陽氐?”趙云驚詫了半刻,但旋即便恢復了如常的神色道“氐人各部中,卻以略陽氐最為親近我大漢。
引之為援,上策也。”
“司空啊,不知在戰后司空打算如何封賞略陽氐?”
徐晃十分關注這件事情,徐晃在邊關回來后一直就對羈縻政策抱有一定的抗拒性。他明白羈縻政策是最節約成本、最行之有效的管理邊關之法,但有的時候也是養虎為患。
“唉......其實啊本司空也就是糾結于此,本司空想著等戰事結束后,以略陽氐從征涼州有功為由,恩賞他們遷入內地各郡縣且拆分之。
其目的在于瓦解其部族體系,讓其徹底的融入大漢。
不知二位將軍感覺此策可行否?”
“如此便是最好,但有一言請司空明鑒。
略陽氐再怎么說也是氐人之部族,他們并不是咱漢人。對于略陽氐來講,其部眾對于部族有著十分濃厚的親緣性與向心性,強制拆分他們只怕會讓略陽氐作亂,亦或者是其部眾在到達安置的郡縣后成為逃戶,四散于山林之間。
若機緣巧合之下其部眾再度聚集,則恐為內地局勢不利呀。”
聽了徐晃的話,劉和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來。
“是呀,本司空擔憂的也就是公明你所言的這點。若非如此,本司空又何必請你二人過來為本司空想想辦法?”
“不如先將略陽氐分為幾個大部族,使之分批前往朔方郡、西河郡、天水郡等邊關郡縣,將其部眾整體的改編為一個縣。
而其縣令、縣尉、縣丞等要職皆以其部族中原有的族長來擔任,而略陽氐的大首領則賜漢姓漢名,使之前往長安居住。
司空還可在那略陽氐貴族之女中擇一女子為妾,以安撫其情緒。在涼州大定、關西稍安后,便可遣儒生入略陽氐在各郡的聚居處,為其講授儒學引導其明法度。
待其部眾皆言漢話、改漢姓漢名、從農耕事而非游牧之法時,往十余年后則其為漢人矣。
屆時再行拆分,便不會有大禍。”
劉和聞言點了點頭,隨即便問道“何人可往游說略陽氐大族長?”
“末將薦薛府君!”
“薛安?”
“正是。”
“也該再考驗考驗他了。”
劉和在心中默默的說了一句,而后便令人去傳薛安。
十日后。
長安城外。
早春的寒風席卷著漢使旗幟,薛安騎在馬背上正準備開拔。
“晏平,爾今往略陽縣,途徑李稚然、韓文約之地,或許董叔穎之羌人部曲亦游弋于此。千難險阻,不亞于通西域之事。
且酌酒一杯,祝君早歸!”
劉和有些擔憂,但還是豪氣干云的給薛安敬了杯酒。
“司空莫慮,卑職定不負司空之望。
卑職雖無博望之才,亦無定遠之智,然為大漢之使則不墮漢家威儀。
漢使者,于塞外不懼寒霜之苦、黃沙之澀,于漢家之地又何必膽怯?
曾聞之,南越殺漢使、屠為九郡,大宛殺漢使、頭懸北闕,朝鮮殺漢使、即行誅滅!
略陽之地,何敢于漢使不恭?”
“說的好,曾聞孝宣皇帝立碑,書我大漢威名,必不怯于番國也!”
劉協在返回洛陽時,也曾說過這話“朕盼大漢江山如孝宣先祖之時,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大漢之臣妾!”
這是大漢上下的信念,不僅是劉協這位皇帝,其余臣子也如此之望。
薛安拜別劉和,從長安啟程往略陽縣而去。
略陽縣地處武都郡內,現在武都郡是董旻所控,薛安此行算是危險重重。
薛安自長安出發后一路來到隴川郡陳倉縣,于陳倉縣拜見劉備后再度啟程。
“劉車騎莫要擔憂,卑職受司空之托勢必游說略陽氐歸附朝廷,此卑職分內之事!”
劉備自從在隴川縣屯兵后,除了與關羽、張飛、魏延三人練兵外就是遣斥候查探涼州局勢。
對于涼州現在是個什么樣子,劉備可謂是最清楚的。
薛安此行,他也知危險之致。
“晏平,請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