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麻,朝伴雨露生蒹葭。
采得桑麻換五谷,唯念司空慮黎菽。”
杜恕這首童謠倒是拍了拍劉和的馬屁,而劉和在聽完后便笑了笑道“你這小子倒是油嘴滑舌,不過本司空倒是很喜歡你。
伯侯公呀,你家這孩子不錯!十分不錯!”
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雖說杜恕還是三歲小兒,眼下并沒做出什么驚世大作。但是一首童謠能夸夸劉和的政績,也算是讓劉和感到十分的滿足。
為官者,當為天地良心與生民百姓也。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地。中,無愧于萬民之所念也。
“司空過譽了,這小子懂個什么事兒?
無外乎是司空顧念百姓之情,與百姓如魚水一般的關系早就深刻進入了各家各戶的心尖兒里。
那小子也是經常聽鄉里鄉親的夸獎司空,這才做了個童謠來夸贊司空的功業!”
“哎,伯侯公你這說的就不對了。人家孩子那是誠心實意的認同本司空,不是嗎?”
“對對對,司空說的是。您瞧瞧畿這是什么嘴,怎地能說出如此混賬話來?
不如司空便留下來再吃一頓午膳如何?
正好畿也要給司空賠罪,與司空把酒言歡一敘,不知司空意下如何?”
哎,就說這杜畿順桿子往上爬的嘴呀,劉和也不及他半分的功力。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今兒個本司空便在你京兆杜氏的莊園不醉不歸,咱明日早晨再返回長安。”
“快快傳膳,莫要讓司空等的著急。”
劉和這邊又在京兆杜氏的莊園內待了兩日,直到三日后才回到了長安。
劉和這剛一進長安,就聽聞太原郡那邊來了人。
新上任的太原郡守薛安薛晏平、并州都尉徐晃趕來了長安城,要面見劉和言有事稟報。
“晏平與公明怎么來的?”
這二人皆是劉和親信,沒有他的命令按道理說不會來長安的。劉和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讓他二人進來說話。
劉和換了身正裝,然后在正堂內點起香爐、備下茶水和瓜果點心,再請二人進來。
“司空!”
“勿需多禮,晏平、公明快請坐!
不知你二人有何事,非要從并州趕來長安?”
“回司空的話,我等受太傅指令先來押運糧草,并且修建營帳以備大軍所需!”
劉和聽了徐晃的話,有些詫異的問道“父親這是要做什么?”
“回司空的話,前些日子太傅不是說要提前為征討雍涼而做準備嗎?
朝廷本已遣玄德公于陳倉縣設置營帳,并持節督討關西軍政。但前線之地為隴西山脈,若有戰事或運糧之事頗為復雜。
關中與河洛的糧食不可能直接運到陳倉縣后,再往前線運。
為保大軍糧秣,務必于長安或扶風郡之地再設一中轉之糧倉營壘。以此,方可護大軍之糧道。
太傅準備先將這兩年的糧食盈余囤積于此,并且調并州的第三屯軍部與太原郡、雁門郡、西河郡三郡郡國兵、長安京畿軍、洛陽都畿軍,共七千兵馬于此地屯兵演練。
太傅先令并州屯軍第三部為先鋒屯軍于此,其后等糧草轉運至關中、且關中之地生產恢復后,各部再依次而至。”
“若如此,那你二人便在長安多留幾日,在一應事務辦完后再行返回太原郡吧。
哎......對了,太原郡那頭近來沒有什么事情吧?”
“回司空,在司空出征的這段時間內并州一直安分的很,曲使君和徐都尉二人將并州治理的是井井有條。
還請司空放心。”
“那便好。
可是并州大治不僅是那曲盛光的功勞,也有你薛晏平和徐公明的助力。若不是有你二人,他曲盛光又怎能將并州治理的蒸蒸日上呢?”
劉和的眼眸中滿是精光,徐晃和薛安對視一眼就知劉和話中有話。
“司空過譽了,卑職只是按照職責行事而已。”
“公明謙虛了,你既有功,那本司空便要論功行賞。
現兒個關中急缺人才,本司空打算把你調任京畿軍為將軍。畢竟子龍身兼京兆都尉之職,總不能再管著京畿軍不是?
將你調來關中,而你原來并州都尉的官職本司空打算由甄子服來上任。”
這甄子服是誰?
甄宓之兄甄馥。
說白了,這劉和還是感覺關中不是他的老巢所以說不安全。
他想再調幾個心腹親信過來鎮場子,徐晃那也是劉和親自從行伍之中提拔起來的親信。將他調來執掌要害的京畿軍,再由大舅哥鎮守并州老巢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徐晃聞言眼睛一亮,立刻起來再俯身拜道“謝司空!晃自當為司空盡忠竭智!萬死不辭!”
徐晃的眼中滿含堅毅,而身形依舊是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態來面對劉和。
恩賞時不僅沒有怯場與推諉,反倒是直接應承下來了,這態度倒是很對劉和的胃口。
“公明啊,你這份氣度令本司空非常滿意。你現在就即刻前往京畿軍與子龍說此事,然后便留于京畿軍中執掌兵馬吧!
至于調任的事情,本司空會去和朝廷秉明的。”
“謝司空!”
徐晃出去后,劉和這才回頭看了一眼薛安道“晏平啊,你這兩年從晉陽縣令到太原郡守,這升遷也是不慢的。”
薛安不知劉和所為何事,這立馬誠惶誠恐的起身拜道“還是司空提攜,司空大恩,安亦不敢忘記!”
薛安說完后又覺不保險,這再次朗聲道“安從一介白身能秩比兩千石,怎是靠的自己?
若無司空,豈可行之耶?
司空若有吩咐便與安言說,安即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好了,好了,勿需你赴湯蹈火。
本司空只是感慨你這年紀輕輕便得了兩千石的官爵,本司空有的時候也是非常羨慕呢。
但想想你素有才干,你當得此官位不是嗎?
正好這次趕上了朝廷征伐雍涼之事,你得把糧道的事情給朝廷辦好了,如果得成本司空保你入洛陽為官!”
劉和這是怕薛安心中不平衡,一邊安撫一邊利誘。
薛安也算是吃這一套,聽劉和所說這是要借機考驗他,然后給他升官了。
薛安哪能放棄這大好的機會,立刻便俯身拜道“謝司空信任,安絕不負司空所托!”
“很好,那你便回去擬一份官報出來,在里面詳細說說你該如何做!
大軍出征所需多少糧草、這糧草從何而來、運送糧草又需征調多少民夫、需提前修繕多少官道多少營寨、需要多少兵馬維護糧道、這些兵馬如何募集,才能既可以保障各地春耕,又有足夠的人手去維持大軍所需糧草的最低運轉。
本司空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后將這份官報呈上來,本司空要詳細閱讀。”
“明白!
安絕不負司空之所托!
安這便回去擬一個章程出來給司空過目!”
劉和目送薛安離開,在薛安出門后他便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劉和給薛安兩天的時間,他怎么可能寫完這些東西?
西征糧道涉及幽、并、冀、河洛、京兆、雍將近五個完整州的倉儲情況和糧食量產信息,薛安必須得有一個團隊來幫助他查閱各地的戶籍、糧產,還要實地去考察各地官道的運轉情況,最終需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得出一個詳細的章程來。
但劉和之所以給薛安兩天的時間,其目的是要看看薛安的人際溝通能力如何。
薛安雖然此人雖是河東薛氏出身,但他很早之前便流落于外,還在黑山軍內任過屯長。劉和很擔心如果將薛安提拔入洛陽的話,他能否做到內外溝通、上下一體。
薛安若真想在兩天內把章程擬一個大概出來,就需要在關中現有的府庫冊子的基礎上來完善。
而府庫冊子數量龐大,薛安又不可能通過自己的眼睛去挨個看,他必須要尋求長安的各級官吏來幫忙。
劉和打算通過這件事情給薛安一個合適的定位,若他無法與同僚做到有效率的溝通,那便讓他在洛陽為洛陽令,掌皇城安危。若薛安八面玲瓏,則可讓他任司空府主簿。
如此,可以為日后劉和的身邊培養一個強大的秘書團隊。
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丞相、大將軍、御史大夫等老三公現在是有名無實。
劉和不可能頂著新三公的頭銜一直做到最后,日后不管是身兼大將軍還是丞相的職務,他身邊必須有一個強大的屬官團隊來支持他。薛安就是劉和眼下最好的秘書長人選,也是第一個評價的對象。
所以說啊,上位者對于屬下的考核其實在很多事上不經意間就流露了出來。
一件小事,一個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一次考驗。
壓榨和欺瞞員工與真心實意的想考驗員工之間,有一條極其本質的區別。
那就是一次看似有難度的考驗后,有沒有一個長期的回報從上位者手里流向員工處。
人事任免總是最難的。
劉和這剛解決了前院兒的人事問題,剛回到后院兒就又遇到了一個事情。
甄宓聽說了劉和打算調甄馥為并州都尉后,這便急匆匆的趕來面見劉和道“相公!聽聞你要讓長兄為并州都尉?”
“是啊,夫人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哎......相公啊,你有所不知!
我無極甄氏一直以來都將子弟培養為商賈或文官,整個家族的這一代之中也就是長兄懂一些戰陣之道。
然他身上沒有武藝,又怎能壓得住麾下將士呢?
而且我無極甄氏一直以來也不算尚武,以長兄為并州都尉,屬實是有些為難于他了。”
甄宓這話里話外透露著一個十分關鍵的信息,那就是無極甄氏沒有一支強大的部曲和一套成熟練兵經驗。
甄馥這個人他不懂練兵,他只懂一些粗淺的戰陣之道。
在朝廷當今的官職體系當中,州都尉與州司馬最主要的區別就在于其管理兵馬時有著不同的方向,州司馬主要負責各地郡國兵的管轄,其主要任務就是駐防和備戍。
而州都尉是需要領兵屯田、練兵操演以及在朝廷有需要的時候率軍出征。
甄馥身邊沒有強有力的部曲親衛,那上了戰場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他更是沒一點練兵經驗,這要是耽擱了并州各屯軍部的訓練可如何是好?
甄宓這不是謙虛,她是替郯城劉氏與無極甄氏共同利益來考慮的。
對無極甄氏來說,讓甄馥走馬上任,一旦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滅頂之災。
對于郯城劉氏來講,讓一個不懂練兵的人去管理老巢的兵馬,這不是亂了套?
“原來是此事,那宓兒你便不要擔心。讓兄長上任,不過是監管各地人員與兵馬罷了。至于兵馬的操演訓練,我會安排他麾下的兩位牙門將和行軍屬官來負責的。”
劉和這是知道甄宓這又是擔心月滿則虧的道理了,若無極甄氏勢力過大,胡亂吃下一些他們本不該吃掉的利益,反倒是會給無極甄氏招來禍患。
而劉和又豈能想不到這點,他在想著讓甄馥上任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相公當真已經安排明白了?”
“當真的宓兒,你不要擔憂前院之事。前院一應事務為夫會做主的,你安心在后院養身體就好。”
甄宓呀,這賢惠是賢惠,但有的時候總是不自覺把手伸的太長。
劉和顧念夫妻恩情,一直也沒說什么。但此事確實讓他也有些猶豫了,想著要不要告訴甄宓莫要總是盯著前院的那些事情。
甄宓似乎看出了劉和的想法,便立刻趴在劉和身上道“相公相信妾,妾也只是擔心兄長不能勝任,強行拔擢反而可能誤了相公的大事。
既然相公心中有數,妾自然也不再說什么。
今兒個相公回來,妾特意為相公煮了餐飯食。
你我夫妻不如共進晚膳如何?”
“甚好,甚好,有宓兒在此為夫又有何擔憂呢?”
劉和刮了刮甄宓的鼻子,十分親密的在甄宓的臉上啄了一口后,便拉著甄宓一同返回了后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