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靈溪沒有讓爺爺失望，她天賦不錯，也足夠努力。

如今她是二十七級靈徒，已經突破了兩個大階，也正該是兩個靈詔，

她伸出雙手，輕輕觸碰兩個模糊的光團，無數的信息涌入她的腦海，令她眉頭微皺，大腦脹得發昏。

第一靈詔，玄鑒。

永久性提高自身的觀察力、推理能力、直覺以及諸多感官，在主動發動靈詔時，自身的這些能力更是會得到飛躍式的提高。

簡單來說，玄鑒能夠讓傅靈溪迅速洞察、了解她所接觸到的一切。

第二靈詔，靈構。

靈構是與玄鑒相伴而生的靈詔。

通過玄鑒的幫助，她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洞察一切，了解一個人諸多方面；而其后她就能通過靈構來模擬和扮演她所洞察的那一部分。

如果她能夠徹底的洞察一個人，了解一個人，那么她甚至可以借助靈構徹底成為那一個人！

爸爸、媽媽、爺爺、弟弟……

這些她朝夕相處的親人的面孔出現在傅靈溪的眼前。

她的確了解這些人，但也僅僅只了解他們的一面。

以他們為目標發動靈構，她僅僅只能做到外貌的變化。

比如爺爺，他身上藏著無數秘密，哪怕她和爺爺相處十二年，她也沒有解開一個爺爺的秘密。

之所以想要融合靈知鏡，不也正是因為她想要更多的了解這個最疼愛她的爺爺嗎？

她至今都記得爺爺當時聽她說想要融合高品次靈煞的時候，對她談起靈知鏡時候的表情。

懷念，追憶，像是在思念他的摯友。

傅靈溪想要知道，為什么爺爺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是被人所害嗎？

那她一定會為爺爺報仇！

而爸爸和媽媽，他們的過往對傅靈溪來說也是一個黑箱。

她了解他們，卻不了解全部的他們。

至于弟弟……

就算靈構成功了也沒什么用吧……

扮演一個小屁孩有什么用處？

傅靈溪轉過身，眼前是兩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鄭明、謝泠泠，她在降靈學院的好朋友。

還是小屁孩，更何況她記憶中的兩人還是尚未融合靈煞時的他們。

沒必要。

這般想著，傅靈溪又微微側身，眼前幾個不久前站在她面前的面孔。

陳達、梁道林、梁閎……

哪怕是在在夢中相處了十余天的陳達，傅靈溪也談不上了解。

雖然夢中的她就是劉牧，擁有劉牧的一切記憶和情感，但劉牧對陳達也不過才只有一年的交情而已。

劉牧？

傅靈溪驀然驚醒。

是啊！

夢中的她附身在劉牧之上，不不不，夢中的她就是劉牧！

哪怕夢醒之后她仍舊清楚地記得劉牧的一切記憶和情感，就像她曾真正經歷過一般！

如果她真的能夠徹底了解誰的話，那一定就是夢中那個十五歲的亡國少女，劉牧了。

玄鑒，啟動！

靈構，啟動！

傅靈溪睜開眼睛，她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原本平平無常的世界突然變得處處藏有秘密，爺爺的每一條皺紋中似乎都隱藏著信息！

這就是玄鑒帶給她的能力。

爺爺原本渾濁的眼球此刻變得清澈了，從爺爺的眼中傅靈溪清楚地看見了一個人。

那不是此刻站在爺爺身前的她，而是那個背負再造炎漢期望的女孩，劉牧！

傅靈溪緩緩低頭，手掌抬起，熟悉的幽黑色光芒在手心凝聚，熟悉的刺骨冰寒從手掌傳達四肢百骸。

靈煞，玄誅！

她此刻已經不是傅靈溪了，她是劉牧，手握玄誅的劉牧！

體內剛剛開始回復的靈力隨著玄誅的出現迅速耗竭，經脈因為靈力的迅速運轉而感到更為劇烈的刺痛，傅明寰眼中的劉牧仿佛縮水一般，從一個十五歲始見風華的少女，變成了一個十二歲瓊鼻微挺，嘴角上翹的小女孩。

傅靈溪抬頭看向爺爺，這一次她從爺爺的眼中看到了此前自己捉摸不透的復雜情感。

那是對自家孫女掌握靈煞的欣慰，是對孫女的贊賞，是盡享天倫的僥幸和滿足。

但除此之外還有她看不懂的其他情緒。

似乎是久別重逢的喜悅，似乎是追憶故人的感慨，似乎是無可言語的悲傷，似乎是一抹深深的、無可挽回的愧疚和悔恨……

傅明寰眼角，點點的水漬匯成淚珠，沿著他滿臉的溝壑流下。

“爺爺……”傅靈溪踮起腳，又一次用衣袖去擦拭老人的淚水。

傅明寰喉頭顫動，發出低沉而顫抖的聲音：“好！好！”

傅靈溪感覺心口一疼，爺爺身上的一切在玄鑒的窺探之下似乎都滿溢著悲傷。

她收斂了玄鑒，趕忙轉移話題：“爺爺，我現在體內靈力耗竭，經脈也受損嚴重，但是按照一般情況來說，以我的靈力修為來融合靈知鏡應該不會這樣啊！”

傅明寰努力伸出手去，傅靈溪抓著爺爺的手腕，將自己的小手塞進了爺爺的大手里面。

傅明寰粗糙的指肚搭在傅靈溪的手心上，又慢慢滑落到她的手腕。

半響后，傅明寰低頭寫下一個字：等！

等？

傅靈溪心底有些焦急，半個月后可就是中級降靈學校的入學試煉了。

如果她經脈狀況正常，什么試煉自然不在話下，但是以她如今的狀態，可未必能夠通過啊！

看出了傅靈溪心底的擔憂，傅明寰繼續寫道：別急，很快。

看著傅明寰古井無波的雙眼，傅靈溪突然就平靜了下來，爺爺身上總是有一種能令人安心的氣質。

“對了爺爺，我在夢里變成了——”

沒等傅靈溪說完，傅明寰微抬下巴，示意傅靈溪看向床頭柜上的白紙。

他低下頭寫下一個字。

“悟。”

“嗯。”傅靈溪重重點頭。

傅明寰滿是皺紋和腫塊傷口的臉上露出一個不怎么好看的笑來，沖著屋外微微一偏腦袋，喉嚨中發出渾濁的嗚嗚聲。

傅靈溪明白，爺爺的意思是他要走了。

接下傅明寰嘴中銜著的筆，她用衣袖仔細擦拭過后，踮起腳，將筆與小本子重新塞到爺爺的口袋里面。

看著眼前面目猙獰卻暗含慈祥的老者，傅靈溪暗暗握緊雙拳。

爺爺身上藏著好多秘密，但她只想知道，為什么爺爺會成為如今這般口不能言，四肢都近乎殘廢的模樣。

她要查清楚一切。

她想，為爺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