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泛西大陸國家及各組織關于異端行為通知書》，顧名思義，是教會對西大陸所有國家和組織發出一份說明。

與其說是說明，更像是一份警告，針對任何異端行為的的警告書。

“禁止大規模殺害人類，如有發生，主謀者將受到絕罰，他怎敢？”主教亞倫憤怒地將信件遞給巴亞德。

《通知書》明確講明大規模屠殺行為將會致使該地區新生變異人激增，甚至全城一代人都會生出畸形兒的慘案，整個城市整整一代人的變異，這是教會絕不樂意見到的。

無論是出于凈化程序實施的難易程度的考量，還是更深層次的原因，教會都將這種行為列為邪神教會、異端的行為。

教會會采取最為嚴厲的處罰，絕罰，這將會剝奪一個人社會意義上的生命，并且，審判機關將會聯合騎士實施凈化，以反神的罪名剝奪其生物意義上的生命。

守護騎士攤開信封，仔細閱讀其中的內容。

內容很簡單，剛烈騎士要殺人，碼頭區的所有人，劊子手已經選好了，那就是以政務廳為主導的倫斯特政府機關，上面附帶著計劃。

一場屠殺計劃，以擴建為借口的屠殺計劃，一場針對上萬人的有計劃的殺戮。

這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屠殺計劃，政務廳將會出臺擴建政策，城衛軍將會帶著火石與燃油點燃倫斯特碼頭區！

“碼頭區擴建計劃，因倫斯特碼頭區重建規劃需求大量土地，政務廳將收回周邊土地使用權，對其上附帶建筑進行拆毀，凡居住者可繳納足額滯留金免于拆毀……”

摧毀的手段就是燃燒，有什么手段能比燒成一團灰后隨風飄散更方便簡潔呢？滯留金是假象，一旦被點燃倫斯特碼頭區都將陷入火海，無人能置身度外！

“加快倫斯特碼頭區擴建進度。”這是計劃目標，代價則是碼頭區所有人都可能被燒死，甚至波及到其他區域。

不，是一定會波及到其他區域，整個倫斯特都將被燒毀，腓列特他想要干什么！

“腓列特親手選定的手段，他認為這是最快的方法。”亞倫補充這個計劃的動機。

撕拉。

紙張被揉成一團，巴亞德單手緊緊握住紙團，似乎要將內心的不滿發泄出來，腓列特，他怎敢！

這個方案快捷，甚至可以說是簡便，但是考慮教會的處罰，以及之后一系列災難性的后果，失去一代人的勞動力，倫斯特絕不會繁榮，這個的方案完全只顧短期利益。

“為什么會采取如此激進的做法？”重建碼頭區本身就是商議好的結果，他不會干涉，甚至這正合巴亞德意。

他的任務是發展倫斯特，不是爭權奪利，巴亞德來自王都，他不屬于這里，他遲早會離開。

腓列特連這一點都看不清嗎？

“他是騎士。”

沉悶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腓列特是騎士，他的想法便是命令，即使一時興起的念頭對其他人來說也是圣喻，所有人，不，在剛烈騎士看來他們的同類只有騎士。

所有人都只是他的財產，他的依附，任他處置的物品，不高興燒了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只要能滿足他。

“我也是騎士。”

巴亞德也是騎士，他與腓列特截然相反，他恪守戒律，信奉神明，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機械，巴亞德將自己視為人民的守護者，從諸多災難中守護人們。

“巴亞德，你不一樣，你是從王都神官學校畢業之后，在資格測試中被選中的。”亞倫指出了老朋友和腓列特的不同。

“而剛烈騎士，他是這里人，他生來就是騎士，所以，你們的行為方式截然不同。”

是的，巴亞德謙遜、寬容、忠誠、充滿信仰，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騎士，甚至被樞機主教譽為“圣騎士”，他絕不會采取任何不義之舉，甚至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傳說中的圣人。

但剛烈騎士不同，可能曾經的他是勇武的，但是現在，他已經墮落了，長久以來疏于鍛煉讓他的身形逐漸變得臃腫，沉溺于酒精與感官享受使他的思維變得遲鈍，位于高位帶來的阿諛奉承已經使他狂妄。

可是，他是怎么敢冒著絕罰的風險進行屠殺？

“這里還有一封函。”亞倫將未拆封的函件遞給巴亞德。

這是來自腓列特的正式信件，只有騎士才能拆封的信件，或許，能從中看到腓列特為什么這么做。

巴亞德果斷拆開信件，上面的內容讓他緊鎖眉頭陡然舒展。

原來如此。

“腓列特，你的氣量竟然如此狹小！”

看完信，巴亞德就完全明白腓列特這么做的原因了，他竟然不肯讓一步！即使腓列特知道，巴亞德遲早會走。

巴亞德將信件遞給亞倫看，主教接過后只是掃了一眼，他就擔憂地看著他的老朋友。

“他要找你‘切磋’！”

騎士與騎士之間的‘切磋’，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腓列特此時提出切磋，用意極為明顯。

騎士之所以為騎士，就是因為他們能駕駛騎士機關，誰更強，那么誰就有更大的話語權，這是騎士之間的法則！甚至，亞倫毫不懷疑這場‘切磋’極有可能演化成決斗。

生死只在瞬息之間的決斗！

這場‘切磋’將會決定倫斯特的格局，失敗者將會向勝利者獻上一切，生命、榮譽、財富乃至于一切。

如果巴亞德輸了，即使沒死，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亞倫擔憂地望向巴亞德。

這是一場建立在武藝之上的豪賭，贏家應有盡有，輸家一無所有。

“接受嗎？”

“為什么不？”巴亞德笑著回道：“這只是一個老東西最后的不甘，他被我們逼到墻角了，你看看腓列特，他還有半點騎士的樣子嗎？”

“他就像一個賭徒，抓著自己最后的籌碼，想要孤注一擲。”巴亞德客觀地評價腓列特。

是的，腓列特自憑武藝，想要來一場騎士的決斗贏回所有，但除了武藝之外他什么也不剩！在倫斯特政治經濟上他正在慢性死亡！就連他的屬下，也已經離心離德，那封信就是證明。

“回信吧，我接受。一周后，騎士府邸見。”巴亞德志滿躊躇地接受了來自剛烈騎士腓列特的挑戰，一個舊時代的老東西想要憑借武藝翻盤？

“那擴建計劃？”亞倫問道。

“看完那封信你還沒有答案嗎？”巴亞德反問道。

是的，函與信都是從同一個地方寄過來的，用意極為明顯，這是示好，計劃的制定者與實施者必定不會準確實施這個計劃。

至少在他們比完武之前是不會殺害上萬人的，他們會小心控制死亡的人數，直到勝負已分再看情況進行計劃。

亞倫對這個答案早有準備：“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流浪騎士。”亞倫說道。

“哦？有什么消息？”這讓巴亞德來了興趣。

“他可能真在城內。”亞倫篤定的回道。

“原因呢？”

“神諭。”

亞倫嚴肅認真的神情會讓一個即使不是信徒的人也會相信他所說的話，神明降下了神諭，但巴亞德知道，亞倫不會拿神明撒謊。

有意思。

亞倫離開了工坊，而巴亞德繼續操縱機床，雕刻起密密麻麻的紋路。

至于比武？會贏的！

而一切的導火索、造成倫斯特如今模樣的罪魁禍首，如今在干什么？

“卡倫，還沒維護好嗎？”烏托坐在一旁看著報紙，他已經能夠通順地讀懂了。

而卡倫在艾米的棚屋維護兩把火槍，主要是維護從蘇耶手中接過的那把破舊火槍。

“別吵。”卡倫不客氣地說道。

烏托剛從黑火幫那里拿來了一整套維護設備，嗯，現任老大自愿給的，剛交給卡倫。

“再不維護好我就要拿刀去見最高政務官了。”

是的，黑火幫暫時是安穩了，但是政策的制定者與實施者，騎士的政務工具，政務廳最高事務官波克還在繼續執行他們的計劃。

他們已經將稅抬高了三成，為的就是逼迫碼頭區人們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即將拆毀的地方，他們甚至將民用機關處理給黑火幫，讓他們在碼頭進行工作也要清空碼頭區。

不過根據碼頭區的管理者所報道，黑火幫裝備民用機關代替碼頭工人后，效率反倒是提高了。

產業升級就在這種詭譎的氛圍中進行完成，不知道是該慶賀還是悲傷。

但，這個代價烏托不能容忍，他們近乎是剝奪了碼頭區所有人的工作機會。

他們首先是不再雇傭任何碼頭工人，接著他們動用警察封鎖碼頭區阻止所有人鬧事，然后是對外宣傳“更為高效、更為節約的生產方式被碼頭區主管發現，我們將會積極推廣這個模式，提高倫斯特工業實力”。

一個看似進行產業革新、開始蓬勃發展的工業的背后是以此為生的碼頭工人下崗，他們不再有收入來源，連帶著依附于碼頭的經濟體系都將遭受毀滅打擊。

這段時間，他們很難從事工作，沒有他們這些工人獲得報酬，甚至那些圍繞工人形成的產業鏈妓女、舊物攤都很難維持下去。

這才是第一天，家中還有一點余糧，場面還不至于混亂，但是如果持續三天以上呢？甚至一周以上？

碼頭區將會產生暴亂！一場為了食物，只為活下去的暴亂，烏托可以預想到，首先是打劫，然后是搶奪，接著是饑餓的人群沖出碼頭區，掠奪其他區的食物。

“城衛軍和稅務官會出手。”

這是卡倫的回話，是的，沒有交上稅就可以用其他事物抵稅，但那些一貧如洗、一無所有者還能用什么抵稅呢？

孩子？妻子？丈夫？還是他們自己？

一無所有者只能出賣自己，這些沒有收入來源的碼頭區工人，他們會“自愿”簽署買身協議，毫無反抗地戴上奴隸枷鎖，被送往荒野之上的礦場，那是奴隸最終的歸宿。

對的，這就是拆除計劃中更大的一環，烏托只是阻礙了暴力搶奪這一部分，黑火幫收斂了，或者說烏托僅僅是阻止了黑火幫從中牟利，。

更為龐大，來自更大的謀殺者正在揮舞他們手中無形的刀刃，名為政策和法令的刀刃，這是來自社會秩序的謀殺。

最為關鍵的是，這些不屑于隱藏自己的目的，因為報紙上已經將所有行為寫出來了。

烏托只能讓黑火幫將手下工作獲得的食物收集起來，但那個數目于事無補。

一個人能用機械取代原本三個人進行更高效的進行工作，管理者會付給工人多少報酬？三倍嗎？

不？還是一個人的報酬！甚至更少，因為工人更少，議價權更低！黑火幫也是如此，他們的收入遠遠不如那些碼頭工人的總和，甚至可以這么說，他們現在的收入只能養活原本五分之一的人。

他必須前往一趟政務廳，阻止這場名為拆遷的謀殺。碼頭區的主管命令不了封鎖的警察，只有政務廳才有權力解除封鎖，恢復碼頭區工作崗位。

“卡倫。”他再次催促道。

“催催催，二十分鐘誰能給你維護升級兩把槍？我是工匠，不是齒輪之神，能不能更明白我的能力和價值啊！”卡倫煩躁地說道。

她知道這件事很急，只要碼頭被多封鎖一天，工人一天沒有收入，更多人都會淪為奴隸。

他們在系統性將碼頭區的人們變為法律意義上的財產，但數萬人無能為力。

可是手上的動作是很難加快的，這兩把槍的攻擊距離有限，卡倫要犧牲威力，延長攻擊距離，這是針對烏托的特化升級。

即使從黑幫拿了很多零件，一些關鍵的東西都要手搓，這個難度不亞于重新設計一把槍，得虧卡倫是工匠，換其他人沒個幾天是搞不定的。

“先生，我回來了。”出門買東西的艾米回來了，她買了很多面包和水，這是必須囤積的物資。

“烏托，再等半小時，先吃飯。”卡倫說道。

“好。”工匠已經給了明確的時間了，他需要耐心等待。

政務廳，別急，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