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卡倫也能感受到地面在微微震動。

“糟糕！”士兵大驚失色，立即轉身對卡倫說道“跟我來，快點。”

隨即向觀禮臺跑去，士兵機關泄壓閥噴涌白灼蒸汽，減震彈簧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

看著逐漸遠拉開距離的卡倫，她覺得這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

但是，烏托。

卡倫擔憂地看向那個地方，這個騷亂不會是亂來的他造成的吧？

這種級別的震動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恰好，騎士機關就能造成。

他該不會又搶了一臺騎士機關在那邊大鬧吧？以他亂來的性格，這非常有可能。

“艾米，你快走吧，這里不安全”卡倫說道。

艾米怯弱地看著遠方，但形勢已經不容許她們再猶豫。

劇烈的爆炸聲傳向遠方，所有在外巡邏的士兵都趕往觀禮臺，其中，自然會有富有責任心的士兵把他們當作肇事逃逸的罪犯。

“你們是誰？”

“我們是找機關鳥的。”

“跟我去見軍長。”

隨后卡倫與艾米被士兵們裹挾，前往機關巨獸那。

如果從天空望去，那是一道冒著蒸汽的黑色長流，夾帶著一些其他色彩，猶如工蟻向著蟻巢方向。

但他們是為了保護蟻巢嗎？

不是！騎士不需要保護，他們只需要趕往現場，在諸位貴族、大人面前露臉即可，一切危險、一切嘈雜、一切慌亂自然由騎士大人解決。

所有人都深信，騎士是無敵的，能殺死騎士的只有另一名騎士！

恰如此刻，烏托快速俯下身，最大限度的從爆炸中保全自己。

但實際上，現在這波爆炸的威力十分有限，但聲勢更為動人，像是故意引起騷亂。

誰引發的爆炸？為什么引發爆炸？怎么引發的爆炸？

三個問題在烏托腦中徘徊。很快，等到震動消散，他飛快起身尋找掩體，觀察四周。

四周沙土飛揚，煙霧彌漫，影影綽綽的黑色人影在晃動，恐慌、不安的氛圍在渲染，驚恐地尖叫聲從貴族席上發出，還有怒罵聲、怒吼。

從聲音的慌亂中，烏托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些平時衣冠楚楚、神態悠然的貴族突然變得歇斯底里，如果這場爆炸中這些貴族都被炸死了最好。

雖然對于烏托的目標來說，這點人完全無濟于事，不過烏托看到這種事會忍不住笑出聲的。

但這個規模的爆炸顯然無法滿足烏托的期望，他開始向著騎士機關那邊走去。

這場騷亂中，最有可能受益的便是烏托，因為這里有一架騎士機關，只要他登上了這個機關，所有的騷亂都可以平息。

不止這場騷亂，據他所知，目前這個城市只有兩名騎士，他面前是一個，另一個很有可能住在府邸，只要他搶了這個騎士機關，突襲另一個騎士的府邸，這個城市就幾乎沒有可以反抗的勢力了。

到時候，烏托完全可以自己來改變這個世界。

當烏托沖出煙霧時，他看到，騎士已經站在騎士機關腳下。

煙霧無法掩蓋那完全神跡一般的巨大機關，每一寸顯露的金屬表面都雕飾著花紋，無窮繁復繁雜精美的花紋組合在一起像是神明賜予的祝福。

在澄亮的外表下，是一個蘊藏著無匹偉力的殺戮機械，漆黑的炮口攝人心魄，仿佛是來自死神的召喚，手持的鋼釘步槍更是極具威懾力。

現在，那個殺戮機關已經有主了。

烏托來晚了。

“嗯？”在騎士一旁的一名貴族小姐發出疑問聲，這聲疑惑讓騎士轉頭看向烏托。

“哦！東方人！好快的反應。”騎士似乎是在贊美烏托的反應。

在騎士機關下是最為安全的地方，因為騎士會消滅所有敵人，這是所有貴族公認的事實。

可烏托不這么想，騎士還沒登上機關！

他說道：“謝謝您夸獎。”一邊上前，如果騎士能因為他這句再耽誤一些時間，再多給他一些機會……

“東方人，你叫什么名字？”騎士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圍的騷亂，饒有閑心地開始與烏托聊天。

一些士兵已經開始舉起蒸汽步槍射擊，軍長開始大聲呵斥，讓士兵維持秩序，還有巡邏的士兵，他們正在趕往這邊。

而貴族們，他們依然在哼哼唧唧，完全不復優雅的風范。

這等急迫時刻，騎士依然能夠閑聊。

這是機會！

“烏托，你可以稱呼我為烏托。”烏托行禮后，往前走去，手已經在掛槍一側搖擺。

只要騎士進入了他的射擊范圍，這臺騎士機關就是他的了！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但有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那是，跑步聲！。

“烏托，等這場騷亂平息后我們再聊！”騎士爽朗一笑，向烏托招手，似乎極為欣賞他。

“祝騎士大人武運昌隆！”

可惡，射擊嗎？可是沒進射擊范圍，這個火槍的射程太短了，也就比蒸汽步槍好上一會。

再等等，等騎士爬上去，等他更靠近一點，現在距離還不夠。

但一個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似乎就是沖著這邊來的。

騎士踏著升降梯漸漸上升，而烏托也越來越近，他已經開始跑起來了。

砰！

一聲槍響，烏托的手已經撫在腰間，但他并沒有開槍。

開槍的是誰？烏托迅速回頭。

砰！

又一聲槍響。

那是，一個青年！

下巴長著觸須，臉上布滿腫瘤，那個模樣？不是人。

烏托瞳孔緊縮，這個青年的出現讓他一瞬間以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可是……

砰砰砰，三聲槍響喚醒了烏托。

他轉頭，望向騎士，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對！

烏托清楚地看見子彈命中了騎士，但是他的衣服僅僅破了一個洞，沒有任何鮮血流出。

通過孔洞，烏托看見了那個材質，那個是防彈衣！

這個距離，烏托的手槍射不穿穿著防彈衣的騎士，即使這把槍經過卡倫的改造，但距離還是太遠了。

“可惡！”

騎士冷冷地注視著他，像是嘲笑他的無能。

青年快速跑向騎士，似乎要做最后一搏，但是來不及了。

“可惡啊！”

青年眼睜睜看著騎士登上了騎士機關，一切都結束了！

騎士機關舉起巨大的鋼釘步槍，宛如天神鑄就的武器對準前來的青年。

砰！比手槍更為劇烈、更為強力、更為巨大的武器發射出漆黑的鋼釘，擊穿了青年的腿部。

青年重心失衡摔倒在地。

恰如天地怒吼一般，一陣比剛才更為劇烈的聲音響起，那是比機關巨獸運行的聲音還要劇烈。

大地上的塵土在顫抖，仿佛在懼怕騎士機關。

這是？烏托覺得這個騎士機關似乎比荒牙騎士的機關更強，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

“烏托，看好他！”騎士機關發出磅礴的聲音，附帶著撕拉和電流咔嚓聲。

騎士機關的花紋仿佛發出金色的光芒一般，圣潔神圣，隨后掀起劇烈的風壓，那是渦輪增壓器產生的風壓，狂暴的氣流吹打烏托，一時間需要他弓起腰穩住身形。

強烈的氣流吹動揚起的塵土，煙霧陡然間隨風散去，露出凌亂的現場，慌亂復雜的人們。慌亂的貴族、凌亂的士兵、驚恐的神官，還有……

那是？

烏托看向人群，那是和青年一樣長著奇怪物體的人，畸形、丑陋、長著腫瘤，甚至有人長著三只手。

這些只在電影里出現過的事物竟然真的出現在現實里，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沉睡的這些年發生了什么？烏托自問。

騎士機關的出現仿佛定海神針直插東海，剎那間，狂風暴雨、驚濤駭浪歸于平靜，烏云散去、晴天重現。所有人，從驚慌失措的烏合之眾瞬間變為堅定勇敢為騎士而戰的勇士。

貴族們一個個恢復往日的儀表，臉上變得鎮定自若，他們鎮定地坐下，端起面前餐桌上的茶杯，細細品嘗，就像是一個平常的下午茶時間。

而那些畸形人有些甚至已經絕望地放下了武器，癱倒在地，絕望地看著騎士機關，神跡機關已然啟動，他們失敗了。

騎士機關屹立于大地之上。

“走，回去！”

青年如同受傷的老獅子撕裂地吼道，凄厲的吼聲驚醒那些仿佛靈魂出竅的畸形人。

但是晚了。

這些畸形人并沒有任何能夠抵抗士兵的武器，他們衣衫襤褸，有的僅有一些碎布掛在身上，恐怕制造煙霧遮蔽眾人的視線恐怕已經耗盡了他們全部的力量。

他們絕大多數拿著粗制濫造的冷兵器，就像烏托曾經用齒輪制造的小刀，僅有幾個看起來強壯的畸形人拿著劣質槍械。

壓在烏托身下的畸形人手中拿的槍恐怕就是他們其中最好的一把了。

這些僅憑血肉之軀沖上來的畸形人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蒸汽步槍發射的子彈的。

槍聲一響，畸形人就像被風吹過的麥子一下成片倒下。

“凈化開始。”

經由電流擴散的命令聲在空地中回蕩，仿佛宣判了畸形人的死刑。

接著，便是屠殺。

陣陣槍聲響起，鉛制子彈穿破血肉的撕裂聲在烏托耳中回響，慘叫聲、哀嚎聲不絕于耳。

貴族則是放松下來，士兵們已經趕來，并集結成陣防止畸形人的沖擊，在這嚴密的守護下，他們神態輕松，繼續喝茶并開始談論起最近發生的事。

但有些貴族時不時瞥向被屠殺的畸形人，他們臉色通紅，還會松開像是過于緊的領口。

烏托向中彈趴在地上的青年問道：“你們是誰？”

“我們？”仿佛聽到好笑的事情一般。

青年仿佛認命一般，在臨死之前要發泄自己的怨氣：“垃圾、蛀蟲、異端、異教徒、畸形人、變異人……”

仿佛從深淵中發出的吼聲：“這些就是你們對我們的稱呼！”有什么將他點燃，他開始掙扎著爬起身。

“你們，就是被凈化的對象……”烏托沉悶地發問。

“沒錯！‘凈化’！就是你們口中的凈化！”青年發出了獅子一般的怒吼！他的眼瞳幾乎要燒起來！

那是如此可怕的表情，烏托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千萬道電閃在其中一閃一滅，這年輕人心中奔騰著的雷霆就這樣反映在他的臉上。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臉色變得通紅，他臉皮下面的一條條隆起的筋肉不斷地抽搐著！觸須不自覺攪動，就連他因為中彈無法動彈的肢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窩里跳出來，嘴唇邊噴著白沫：“對！就是因為你們的凈化！我們本來已經躲開你們的視線，我們遵從你們的意愿離開陽光，躲在下水道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們的尊貴！而我們是卑賤的畸形！”

“但你們就連這骯臟的家都不肯留給我們！你們的凈化讓下面的人都死了！”

或許是即將到來的死亡讓他擺脫了所有的枷鎖，又或者是長久的不可忍受的心靈痛苦磨折得精疲力竭了，他擺脫了麻木不仁的狀態。

接著，他發出一陣低沉的呻吟，那呻吟好象一只猛獸的怒吼，他機械的，用憤怒得發抖的手，握住自己能夠握住的一切武器，朝著烏托爬了過來：“我會救我的家人們，就算別人不來，我也會救他們的！”

他發起了最后的沖鋒，哪怕是用爬行，烏托看著他的表情，那由于絕望和劇烈痛苦而扭歪了的臉相，然后，烏托又看了一眼身后被重兵包圍著，在騎士機關保護下的貴族們。

“烏托！”

那是卡倫的聲音，她什么時候來的？還有艾米。

烏托沒有回頭，而是走進青年，接住青年無力揮舞的槍械。

青年低吼著，雙臂隆起腫脹宛如鑄鐵一般的肌肉，面色發紅，用力拉近與烏托的距離，硬撐著劇痛貼近烏托。

他張開口，露出漆黑已經殘缺的牙齒，像是瀕臨死亡的獅子，硬撐起殘缺的肢體，用盡最后的力氣也要去撕咬敵人，咬下敵人的一塊血肉。

烏托不躲不閃，接住了青年最后的撕咬。

“我會救你們的。”烏托輕輕說道。

“我一定會救你們的！”

宛如雷霆劃開漆黑的天幕，烏托堅定的話語仿佛沖破了青年的內心，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烏托，似乎在說是不是真的？

青年死了，失血過多而死。

烏托輕輕撫上這個下巴帶上觸須，但心靈如此頑強的青年。

此刻，趕來的卡倫終于在一片混亂之中看見了烏托。

只是，烏托的表情不太對勁。

“卡倫，東西給你，我出去一趟。”烏托將身上戰斗用不上的貴重物品丟給卡倫。

卡倫意識到了什么，馬上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烏托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這位工匠此刻臉憋得通紅，于是他點了點頭。

“艾米，幫我看著行李。”烏托將東西丟給了旁邊的小向導。

艾米眼睛撲閃撲閃的，滿口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