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廳臨時辦公室，烏托在處理政務。

倫斯特重建事情很多、很繁雜，尤其是組織架構基本完蛋的情況下，從建筑材料運輸到今晚吃什么都需要烏托操心。

早在第二天，他就緊急抽調了城衛軍的軍官處理政務，可惜即使抽調所有能夠調動的人，只保留了城衛軍最基本的組織構架依然也沒有滿足烏托的需求。

這些政務像是永遠也做不完一樣，桌子上的書信與文件處理一批還有一批，好似永遠舔不完的面、啄不完的米，即使以烏托十分鐘一個計劃書的能力也力有不逮。

每一筆賬都要算，倫斯特工廠需要恢復生產，道路需要清理，住處需要整理出來，不然原料在工廠里轉換不成物資，轉換了也運不進倫斯特，完不成這些就連大伙吃的飯都供不上。

這些事不得不做，又不放心讓別人做。

哎！天生操勞的命。

目前烏托放不開手，現在互助會并不適合直接接管政務廳，直接掌權極有可能培育出名為互助會的貴族。

其實教會神官才是政務官理想人選，有能力有技術，恪守清規戒律，只是教會殘留的神官大多不想為開除教籍的騎士服務，即使在死刑的威脅下，關在牢里的信徒依然沒有屈服。

倫斯特教會已經亡了，這些歷史的慣性能持續多久還不好說。

信仰，信仰，烏托面對這種信念堅固的人也沒辦法。

就讓他們在牢里待著吧，理論研究也是變相為他服務呀。

還好，一部分對于教會的信仰并不那么堅固的神官能為他工作，幫他重啟了教會工廠，組織生產，讓倫斯特重建物資時人員不至于捉襟見肘。

總之先把行政體系框架先搭起來吧，現在處理政務的可是他自己呢。

“騎士大人。”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管家？他怎么來了？

“請進，什么事？”

烏托不喜歡繁文縟節，管家直接道明來意。

“卡倫小姐有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漆黑騎士機關！

“斯科特，你來處理這些政務?！睘跬辛⒖虒⒐ぷ鱽G給他的副手，重大事項已經基本處理完了，剩下的讓他練練手。

這個原城衛軍軍長，現任最高事務官府副手斯科特極為可靠，大多數政務都是手到擒來，只是局限于視野無法制定倫斯特發展戰略計劃，大方向必須由烏托親自掌控。

現在還不是將政務廳交給其他人的時候，他種下的種子還需要一段時日的成長。

烏托堅信，這顆種子一定能長成參天巨樹。

倫斯特城衛軍的作風是干練的，斯科特應答一聲后接過烏托處理的事務。

運載機關引擎轟隆，火石推動轉子急速旋轉，帶動機關向前行駛。

現在倫斯特主路上已經被工人們大致清理干凈，每一日都會有滿載物資的大型運載機關通過這里運往各大營地，倫斯特十幾萬人的命脈就維系于這一條條道路上。

烏托的路程阻塞無比，僅僅勉強容納兩輛車并行的主干道還是過于狹窄了，而且道路兩側的坑坑洼洼讓這次出行極為不適。

在一路顛簸中來烏托來到騎士府邸。

“我想，我們需要一條更為寬敞、平整、足以容納六車并排行駛的街道，還需要加上環繞城市一周的軌道列車，對，我們甚至可以用這些軌道列車托運貨物作為郵政系統的補充……”

跳下車，烏托思考了下倫斯特之后的規劃，只能容納雙車并行的車道實在太過于擁擠，完全不利于以后發展。

要知道公路的就是城市的血管，運載量不足會限制城市的發展，更寬更大的公路才是倫斯特所需要的。

“騎士大人，這種道路可只有王都這種百萬城市才擁有。”

管家附和了句，這種規模的道路完全不適用倫斯特，倫斯特不過十幾萬人，出行方式大多是步行，最多乘坐軌道列車，像運載機關這樣的玩意只是少數人用得起的大玩具。

修了這些路能怎么樣？讓更多人在馬路上走？

“等倫斯特擁有一百萬人口時再修建那就太遲了?！?

說完，烏托沖入騎士工坊。

城市的發展需要一個規劃，而烏托著眼的是更為遙遠的未來。

管家抬了下金絲單片眼鏡，跟著騎士走入工坊。

這個文明邊緣的港口城市真的會成為王都那樣的大都會嗎？

“卡倫，有什么發現？”

烏托來到一片荒地問道，這里已經被金屬柵欄圍住，下方的土地灑滿了石灰、海鹽等物質，防止漆黑騎士血肉滲入土地造成污染。

無數身穿防護服的工人進進出出，他們手捧著血肉裝盛于滿是福爾馬林的玻璃罐子，這些標本將會被保存于一個新修建的儲物室。

這些血肉生命力過于旺盛，必須謹慎處理，而且，這些玩意似乎可以進行自消化來維持自身機能，難以置信一團口都沒有的碎肉還能維持像是有生命的樣子。

到目前為止，烏托已經試探出如何維持這堆血肉維持生命力，撒上工業合成葡萄糖水即可，哦，還要加上一點食鹽水。

總而言之先養著這團物質吧。

卡倫轉頭嚴肅望向烏托，指向前面的長桌。

在卡倫面前是經過深色噴漆處理合成纖維長桌，看起來古色古香，這是從府邸隨意搬出來的，重量輕，比金屬長桌方便搬運，在旁邊是已經溢出來了的紙團，估計已經有人打掃過。

在上面有一張藍圖，依然是精準的繪圖，但是很奇怪，這張藍圖上的機關的整體結構有很大一塊是缺失的，只是在上面寫了一些文字，像是在推測這些區域的原本功能。

“你的猜想是正確的?！?

卡倫看了看一旁的管家和工人，工人依然在忙碌，似乎完全沒有注意這邊的事，這是騎士，他們不敢偷聽，而管家識趣地告退了。

“換個地方說話?！?

卡倫卷起藍圖，拉著烏托來到了他的房間。

這種極其重要，甚至可能顛覆世界的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你的猜想沒有錯，這臺騎士機關的出力相比起剛烈低了一截，負載需求大大降低，恰好能讓這團血肉承受。”

這些血肉的生命力十分頑強，割下來放在模擬高G力的艙室中也能維持很久，雖然實驗粗糙，但是負載能力并未達到騎士的境界。

對于卡倫來說，這無疑是一劑強心劑。

這時，卡倫在胸口畫圓，宗教手勢已經算是一種歷史的習俗，就像平時感嘆的‘老天爺啊’之類的。

駕駛騎士機關負載并不是最為主要的，能騎士機關的人一定是騎士，這是鐵律，然而這個鐵律竟然被打破了。

她看向烏托，嚴肅說道：“這臺天體教會所造的騎士機關已經越過神性，長久以來騎士與人的間隔不再存在，我們必須知道原因。”

無論是出于工匠的追求，還是為了烏托的愿景，這個原因他們必須探明，這關乎未來世界走向。

試想，復數騎士在戰場上出現該是多么具有壓迫感的事情。

而且這臺騎士機關不需要騎士操縱，甚至在一團連人都不是的血肉的控制下能短時間壓制圣騎士與烏托。

這項成果足以讓任何野心家覬覦，即使是教會也會脫下圣潔的長袍，俯下身子耐心撫摸這團污穢的血肉。

“也就是說，我們真的能培養更多騎士？”

“一定可以，一堆連人都不是的腦子都能操縱這臺騎士機關，憑什么人不行？”

卡倫在這時語氣高昂，十分激動，這種級別的研究成果，即使拿在大陸上也會讓所有學者拜服，如果能頂得住教會的壓力……

那可是量產騎士啊，如果有人知道這個思路，上火刑架也會有人搶著研究！

況且倫斯特教會都死絕了，卡倫可以盡情實驗！

不過，這只是從技術成品推出的顯而易見的結論，只是提供了一條思路，現在更關鍵的是知道天體教會是如何擊穿牢不可破的鐵律。

是神嗎？還是某種設備？無論答案是什么，一定隱藏在這臺機體中！

“你看這里。”卡倫指向藍圖空白處。

“怎么了？這里不是輸入設備嗎？”

騎士機關能做出復雜的動作，究其原因是擁有一整套精密的機械控制系統，一套系統自然擁有輸入信號、處理系統、輸出信號。

輸入信號是騎士的動作，手拉操縱桿、按下按鈕，扭矩與力會經過處理系統，也就是機括相接、齒輪轉動、金屬往返……等一系列的復雜機械運動后，最終呈現在人們面前的就是騎士機關的神賜偉力。

但是，這個輸入設備近乎一片空白。

烏托輕易可以推測出，這部分系統的功能被那團血肉替代了。

但是怎么取代的，他不清楚。

“整個騎士機關的輸入系統都被血肉取代?！?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

“聽我說完！”卡倫敲桌，她討厭講重要的事情時候被打斷。

“這個零件，與尋常騎士機關的零件不同，那些血肉末端連接的就是這種零件，其中有微小玻璃瓶盛裝的液體，我把血肉抹除了，只記錄下機械構造的零件。”

“我想，這就是為何能通過大腦操縱騎士機關的原因之一，也是我目前看不懂的機械零件之一。”

她指著邊緣的一個零件草圖，在卡倫精準的畫筆下，零件的立體圖形極為漂亮，但是相比起簡潔的金屬這個零件內部似乎過于凌亂，圓柱體與線段相互累加，近乎構成一團黑坨坨。

只是卡倫用鉛筆深淺將立體幾何在一張白紙上完美表現出來，真是難為她了。

不過整體外形卻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板塊，在整塊板子上兩端有著突出部，烏托盲猜是輸入輸出部位。

他已經猜到這塊板子是什么了，這玩意他并不陌生，不過，他需要再次確認，畢竟這只是一幅畫，光從外觀上看不出什么，而卡倫也沒有把零件帶過來。

“卡倫，這是什么材質做的零件？”

“主要是金、銀、銅、錫，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零件，焊接在一個鋼板上？”

卡倫陷入疑惑，她完全弄不清楚為什么要安裝這種東西，這塊板子與卡倫所熟知的金銀功能沒一個對上號的。

增強金屬強度也沒看出來這是合金，防氧化也沒看出來有這個必要，機體內部會充斥惰性氣體。

這塊板子作為固定死的一個裝置，如果不是血肉末端黏在上面，她都會覺得這個玩意只是沒什么用的裝飾品。

這時，烏托回答道：“因為電流。”

“電流？”那些只能用來加熱鎢絲發光的玩意能代替機械？

即使能代替，這塊板子又是怎么處理電流帶動機械運轉？

卡倫完全想不明白。

“神經會釋放電流，雖然很微弱，但是經過靈敏的電流設備進行處理，可以塑造出類似于機械往復、壓強大小等機械訊號作用的電流信號，代替原有的機械裝置傳輸訊息?！?

“這時候，只要加一個轉換裝置將這個信號變成差分機能識別的機械信號，騎士機關就能運轉起來，也可以直接用電流信號來驅使騎士機關，這樣更方便更快捷，電傳速度比壓強這種線性變換快一萬倍不止。”

“我猜，這也是漆黑騎士機關即使出力不行也能壓著我們打的原因，機關反應速度比我們更快。”

這時，烏托看了下滿臉困惑的卡倫，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這就像給初中生說復變函數啊。

突然他能理解卡倫為什么不喜歡拉著他講機械原理了，因為烏托聽卡倫講課的時候也近乎是在聽天書。

“不懂。”她很干脆的承認。

“好吧，我也不懂?！?

烏托嘴上侃侃而談，但是真的到了解釋詳細原理的部分就麻爪了。

一個半吊子維修人員兼職機甲指揮官該怎么跟一個生活在蒸汽時代的人解釋電的應用呢？

這甚至不是最為主要的阻礙，即使卡倫聽懂了，從電磁原理到應用本身就要花費大量時間，其中需要的不止卡倫一人。

而是數十萬人科研者，數以百萬計的相關從業人員在這個領域的深耕細作，建立一套完整的從研究到成果轉化的電力應用體系。

烏托估算了下，最樂觀的情況下達到現有蒸汽技術效率一樣，需要的時間與他現在的歲數相當。

二人盡皆無奈地嘆息，改變世界的一部分技術就放在眼前卻無法理解，這可真是……難受。

卡倫并未見過電流，也無法想象那些只能放熱的滋滋電線能傳輸訊息。

所以，這條路似乎被卡死了？

而烏托……

他已經將他所知道，所能記起來的原理寫在倫斯特的教材上了，而他自己已經事務纏身，實在沒有精力去搗鼓電力裝置。

而且過于老舊的玩意他也只在課本見過，如何實現就有點難為他這個駕駛員了，駕駛現在的騎士機關都是花了好久才試出來的。

人力有時窮??！

烏托說道：“去問問與這臺機關相關的人吧?！?

搞不懂，那就去找了解的人，直到明白為止。

也許，電并不是繞開神性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