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成門處于內城西垣中段,為把守內城的幾處交通要道之一。
崇禎皇帝對成國公朱家的倚重甚至要重于末代英國公張家,但張家領兵戰死,成國公朱家卻盡然屈膝逢迎之徒。
朱純臣之長子朱順宗守衛阜成門,于大順軍進攻內城的當天上午開城投降,其次子朱順才協守西直門也不戰而降,朱純臣本人更是逆天,可謂有其子必有其父。
成國公一脈自先祖靖難名將朱能以來屢受重用,常領都督府左右都督,理京營兵事,朱純臣為眾勛之首,在崇禎一朝領后軍都督府,兼任京營總督,極受崇禎重用。
然而朱純臣守備齊化門,居然一聞戰鼓便驚駭出降。
后來歷史上的朱慈烺逃難到成國公府,竟也被他當做籌碼獻給李自成邀功請賞。
阜成門位于紫禁城西側西華門正對面,阜成門大街也便是后世俗稱的西四牌坊,是北京城最為繁華熱鬧的幾個街市之一,往日都是人來人往,各地旅人絡繹不絕。
即便到了今日,依舊如此。
朱慈烺聽了王之心的傳報,帶番子和少量京營的親兵護衛趕來時,場面已經十分混亂。
自十七日大順軍攻破外城以來,京城治安便一天不如一天了。
五城兵馬司的官差所剩無幾,官員們為了避免大順軍進城后遭到問責,大部分人都已經棄官而去,有些甚至不惜坐在籃子上墜出城,前往大順軍的軍營投降。
五城兵馬司形同虛設,順天府衙門也是如此。
順天府尹謝升已經連續多日未曾出現,據傳他早在李自成抵達北京郊區時,便率領順天府衙的大部分屬官人員主動出迎投降,現在已經是大順的官了。
大順軍雖然已經退走,但卻沒有退的太遠,依舊在城外駐軍,還常有大順軍的軍馬跑到京城內外擄掠百姓之事傳出。
對于這種情況,城內明軍幾乎視若無睹。
用他們的話來說,大順軍遲早也要回來,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京城內的各種亂象,朱慈烺是走出紫禁城以后才知道。
相比于大順軍零星傳來的劫掠之事,城內號稱是官軍的明軍才更像是地獄里來的惡魔。
崇禎皇帝就連臣子都已經約束不住,參與大朝的官員不到三分之一,剩下那三分之二也幾乎就是坐等著大明朝滅亡的態度,城內明軍兵備廢弛,當街搶劫之事屢見不鮮。
朱慈烺帶著人在街上匆匆穿行,行人也都是如此。
街上很亂,周邊的商販還在照常營業的已經不多,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他們神情恐懼,仿佛隨時都會遭遇不測。
突然,幾個穿著甲胄的明軍官兵出現了。
他們舉著刀槍,一路上打著手勢,迫使行人躲閃避讓。
朱慈烺停頓腳步,眼中微微一凝。
但這三五個官兵似乎對維持城內的秩序毫無興趣,他們一面走,一面掀翻沿街那些小商小販的鋪子,嘻嘻哈哈的聲音從他們口中傳來,好不威風。
這幾個官兵在街邊百姓驚恐的注目下,勾肩搭背的走進一個還在營業的商鋪,瞬間便傳來了驚叫聲。
幾個青年滿腔熱血,闖進商鋪試圖出手相救,但是卻被那幾個官兵一個個打了出來。
這些貪生怕死的明軍官兵,面對百姓時卻全然是另外一個態度了。
血液在被污染成墨綠色的泥土上匯聚,商鋪中的打斗聲很快停住,一名官兵提著其中一個見義勇為的百姓腦袋走出來,朝地上一扔,啐道:
“敢阻攔本大爺,就是這個下場!”
同一時刻,各種亂象都在京城內外上演。
附近一個角落里,一個年輕女子正捂著嘴,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她躲在黑暗中,但是她的胸口卻不斷地抖動著。
突然,一個青皮發現了她,朝角落徑直走了過來。
女子驚慌失措,看見了衣裝光鮮,正停留在街角皺眉看著周圍的朱慈烺一行人,拼命向前奔跑。
可是沒跑幾步,整個人便向后一栽,原是那青皮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將她往地上摔去。
女子痛苦的呻吟聲在聽不見的夜晚里呼嘯,一點點被拽入更黑暗的角落。
就在她緩緩閉上眼睛,放棄掙扎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重新喚起了她對于生的渴望。
“放手!”
一名手持腰刀的東廠番子見到了角落里正發生的事,狂奔而來。
青皮也就是趁機作亂而已,哪敢去和手握腰刀,兇名赫赫的東廠番役動手,心下稍一權衡,反正其它地方還能隨便搶,便連忙轉身跑開。
番子趕到以后,女子已經暈倒。
他將女子抱出來,放到了街角,眼中有些猶豫。
“殿下,她很虛弱了。”
朱慈烺之所以來找這個素未謀面的姐姐,主要還是周皇后思女心切,三番兩次的派女官吳婉蓉到戎政府拜托此事。
對于這個在明朝的便宜老媽,朱慈烺雖然沒什么感情,但初次見面很有好感,再加上得知周皇后的確在后宮給自己說話了,這個面子也是不得不幫。
本來想著趕緊找到朱微娖就回去,卻沒有想到,城內已經亂成這樣了。
那些官員,除了在朝堂上耍嘴皮子能耐,別的事是什么都不管嗎?
朱慈烺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但也做不到就這樣看著亂象一件一件的在眼前發生。
就這么短短的一會過去,不知道有多少普通百姓慘死于亂兵之手,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聽到番子的話,朱慈烺蹲下來,伸手試探,發覺女子還活著。
“將她送到戎政府,好生照料。”
番子得了令,立即抱著女子往紫禁城內奔去。
旋即,朱慈烺起身,環視左右。
靠那些大臣是不行的,靠崇禎也是不行的。
這些事,他們不做,孤做。
他們不管,孤管!
既然當了這個監國,就要一當到底!
“傳孤的令,讓張世澤在留下必要的守備以后,即刻率領京營出紫禁城平亂。”
“把孤的話告訴給城內的每一所衙門、兵營,以及每一條街道。”
“自今日起,京城戒嚴。”
“以往那些趁亂脫逃的官差、官兵,只要在三天內回到崗位上,全都既往不咎,三天后如果還不回來,全部革職裁撤,選新人上來!”
“再有作亂的,孤看見一個殺一個!”
番子們立即答應,在一名檔頭的帶領下闖入商鋪。
打斗很激烈,但結束的也很快,這些亂兵平日不經操練,又都是貪生怕死之徒,面對人數眾多的東廠番子,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幾下便乖乖束手就擒。
朱慈烺看著這幾個身著明軍甲胄的敗類,再看看周圍百姓的驚恐神情,心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砍了,一個不留!”
“把他們身上的盔甲扒下來,尸體扔到城外喂狗,腦袋掛在阜成門上,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