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公子
- 皇兄,我也想當太子
- 愛喝水的避寒大王
- 2017字
- 2024-04-13 12:14:14
一個落魄的私塾夫子膽敢誹謗朝廷,無非是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讀書人的騷情,二就是他真的心懷怨懟了。林松溪的案子并不復雜,但他的身份卻大有來歷。
段然入主滁州以后,最關注的事情,便是定遠鹽礦的歸屬,這也是他要求梁珪提供的第一份滁州檔案。當年,十三家本地豪強聯手唆使鹽工暴動,向荊國朝廷換來了三成的干股,而這十三家之首,便是林松溪的林家。林氏家大業大,卻并無為富不仁的行跡,多年來頗有善舉,在滁州當地的聲望極高,鹽工能被成功挑動,便多是林家的功勞。
所謂“守江必守淮”,淮河歸屬對荊夏兩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在夏國贏下淮陽大戰后,就能長驅直入,直逼荊國故都建康,而荊國則一瀉千里,直至亡國。
林松溪的父親,當時的林家之主林青河,頗有“愛國志士”之名,在夏荊兩國血戰淮河時,林青河可以說是毀家紓難了。是的,這個算計了荊國朝廷的家族,在荊國危難之時,卻做到了奮不顧身。
林青河為了支援前線,幾乎賣光了家族祖產,最后隨著淮河防線的告破,其人憂憤之下,竟死在了荊國的前面。當林家傳到二十歲的林松溪手上時,簡直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為了謀生,他開了間私塾,束脩廉價得可憐。
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背景,這樣的父親,段然有理由相信他是真的誹謗了朝廷。
不過陳浩在調查以后,向段然匯報了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當年林青河雖然遍賣祖產,但卻依舊留著在定遠鹽礦的兩成股份,即使經過了李響的稀釋,也依舊還剩下一成半。換句話說,林松溪原是可以做個富家翁的。
看著眼前這個頭上已有不少白發的囚犯,誰又能想到他今年才二十五歲呢?
“林松溪,你可知罪?”段然問道。
林松溪跪在囚室之中,口稱:“知罪。”
想起這幾日,只要是犯人,無論是無知良民,還是奸詐惡徒,只要自己經過,便只會高聲喊冤,林松溪能坦然認罪,卻叫段然有些意外了。
“你知道你犯得是什么罪嗎?”
“小人誹謗朝廷,犯的是大逆之罪。”林松溪說。
段然看著他黯淡的雙眼,說道:“我夏國有八議制度,一曰議親,二曰議故,三曰議賢,四曰議能,五曰議功,六曰議貴,七曰議勤,八曰議賓。這八項,你可是一個都不占。”
段然的話說出口,林松溪低下了頭顱:“小人犯的是死罪。”
所謂哀莫大于心死,林松溪的心,或許早在五年前便死了,他的話,即便是久經人事的獄吏,也聽得眼神閃爍。
這樣的人又該如何審呢?他已經別無所求了。段然讓人將他帶回自己的牢房,不再糾纏他了。其實只要林松溪肯做一句辯駁,段然都會看在他的那些股份上,饒他一命,甚至會為他翻案。
回到公廨,段然讓陳浩去尋那剩下十二家鹽礦股東的資料,自己則另外處理一些政務。
第二天一早,段然還沒醒來時,卻聽到門外吵吵嚷嚷,命仆從去看到底是什么情況,其人回來后卻支支吾吾。這才剛起床,段然依舊精神萎靡,見這下人如此作態,怎能忍住心中怒火,訓斥一番后,洗了把臉,親自走到門外。
段然的刺史府前,擁擠著烏泱泱一群人,他們神情激憤,口中辱罵不朽,頗是難聽。見段然走出府門,更加放肆,嘴里喊著諸如“贓官”、“狗官”之類的詞匯,饒是段然也聽得面色僵硬。
不久后,滁州別駕、長史、司馬等人就通通到場了,他們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段然面前,連表歉意,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段然不陰不陽地問候他們:“滁州百姓很是熱情啊!”
滁州司馬對著人群大喊了一聲:“肅靜!”卻無一人理他,最后還是別駕梁珪麾下的一名本地屬吏出言制止,人群才多少安靜了一些。
段然吸一口長氣,高聲喊道:“我是滁州刺史段然,你們想做什么!”
一聽段然開口,好不容易穩定了些的人群,就又沸騰起來,那屬吏再度開口,甚至主動下場動手打了幾人,段然才獲得了重新說話的機會。
“你們聚在本官門前,到底要干什么?”
那被打的一個男子,正捂著自己的臉,破不服氣地說:“狗官,我們為什么來你自己不知道嗎?”
段然聽得一頭霧水,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反問回去。那人接著說:“你收了別人的臟錢,要砍林公子的頭,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隨即有人附和:“他連強盜的錢他都收,白白放了兩個,有還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你要是敢殺林公子,我們明天就把你趕出滁州!”人群中當即有人喊道。
“對!叫他做不成官!”
看來是因為林松溪的事情了,段然知道林家頗有聲望,卻真沒料到他家竟然如此得滁州人心。
段然心里暗道一聲:看來還真得重審了。
看著門前臺階下一顆顆頭顱,一件件布衣,段然喊道:“林松溪死不死,是要看他犯得什么罪,朝廷自有判罰的法度!好,本官明日就對他展開公審,滁州百姓,不管今天來沒來這,都可以去看,到時候林松溪要是真有罪,你們就別怪我砍他的頭!”
“另外,誰要是再敢來這鬧事,就別怪本官不留情面,我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以后誰要是再不走,休怪本官無情!”看見姍姍來遲的捕快,滁州司馬連忙推開人群走了過去,須臾,幾十個手持鐵尺的捕快便向人群圍攏過來。
段然一揮袖袍,回府而去,梁珪那些人也想一并跟進門,卻被門口的劉全攔了下來。
在堂中坐下,周輔陳浩二人也走了進來,段然給了他們一個冰冷的眼神,于是他們又各自退了出去,為明天的公審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