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興站在高出一截的舞臺上往下看，可真是“一覽眾山小”，每個人的表情和動作，都一清二楚。

顧鵬飛在辨認時，王華興的眼神也一直在追蹤他，關注著被他看到的人的表情變化，尤其是侍者們，那是重點關注對象！

但他眼見顧鵬飛的表情從專心辨別到一臉疑惑，最后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王華興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跳下舞臺，走到顧鵬飛身邊，問道：“怎么了？”

顧鵬飛轉向他，臉色蒼白地道：“我、我可能是眼花了，怎、怎么找都找不到。”

王華興聞言微微皺眉，銳利的眼神狠狠盯著他的眼睛，想從顧鵬飛的眼神中找出些說謊的端倪。

雖然顧鵬飛自被捕后一直表現得十分配合，但王華興也不敢完全相信這個精致利己主義的叛徒，見小利而忘大義者，不可輕信。

誰知道他和日諜是不是還有些背后的交易沒有透露，暗中留了一手，為對方打著掩護。

王華興狐疑地看著顧鵬飛，見他雖然目光躲閃，眼神中透出恐懼、疑惑和忐忑，但卻并沒有多少心神不定的慌張，這才覺得他說的有幾分可信度。

“你確定沒有？”

王華興有點想不通，這好端端的一個人，在金陵夜總會當侍者，雖然工資不高，但只要服務好有錢有勢的客人們，貴客一開心，隨手一筆打賞的小費就是一兩個月的工錢。

對一個社會底層人來說，這已經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好工作了，每每招聘時總是有大批青年擠破頭去搶，而夜總也設置有相當的門檻，例如五官端正、體態修長、腦子機靈、脾氣好等。

可以說，以這類年輕人的自身條件，夜總會侍者這份工作，已經是他們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較好的選擇了，怎么可能會隨意舍棄？

顧鵬飛見王華興一臉不甘的在思考，心知這個年輕軍官不愿就此輕易放棄，當下明白眼前這關并不好過。

這就好比職場常見的一道題：

領導布置了一項任務，一看就明知沒有任何成效和正向結果，你會怎么辦？

對很多人來說，答不好這題可能只是得不到領導青睞，最多是被暗暗排除在培養對象之外。

但對顧鵬飛來說，答不好這題可是要送命的！

王華興雖然不是他領導，但卻將他的小命捏在手中，他還指望能戴罪立功，協助王華興將那個日諜抓獲，來換取一些寬大處理。

剛剛出發前，王華興都和他談好了條件，只要他提供的信息和協助確實有效，能最終將日諜抓獲歸案，可以考慮向上提議免除他的死罪，以其他懲罰來替代。

可眼下，剛到夜總會，尋找和日諜有關系的侍者，就直接受挫，出師不利！

保不準王華興一怒之下以為是自己故意在包庇或者給了假口供，這可就不妙了！

顧鵬飛想到這，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很快，作為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經驗豐富他還是找出了這個問題的最優解：

既然不能解決問題，那就裝出努力解決問題的樣子！

侍者要是不在，那自己就把功夫都做足了，至少態度上無可挑剔，這樣或許能讓王華興覺得自己十分配合，只是不巧沒碰上目標，從而不會將找不到目標的怒火遷移到自己身上！

想明白這點的顧鵬飛迅速轉向一旁被幾個特務架住的經理，問道：“朱經理，整個夜總會的男性工作人員都在這了？”

朱經理正憋著一股無形的怒火呢，心中醞釀著回頭怎么向自己的主子告狀，見顧鵬飛來問，態度自然好不起來，被反剪雙手的他將頭向另一邊甩去，鼻孔中冷哼一聲：

“這場子人多了，我怎么記得！”

顧鵬飛勃然大怒，好家伙，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當了這么久的經理，認不全手下的侍者？糊弄鬼呢！你再不說，老子命都沒了！

顧鵬飛又急又氣，滿臉通紅，但就算如此憤怒，他也沒有失去理智，而是轉向王華興，用眼神向他請示。

王華興微微點了點頭，顧鵬飛像是得到了命令的瘋狗，下一刻，就狠狠地將他的拳頭砸在朱經理身上！

雖然顧鵬飛干了幾年文職，但畢竟軍校出身，自然知道人體哪里打擊效果最好，他的拳頭狠狠地往這些地方招呼！

一時間，整個空曠寂靜的舞廳都回蕩著朱經理凄慘的痛叫聲，還有顧鵬飛拳頭與朱經理的骨頭的碰撞聲，仿佛一曲美妙的音樂，此起彼伏，間或夾雜著些許憤怒的嘶喊！

漸漸地，憤怒的嘶喊聲消失了，取代它的是朱經理的求饒聲，“求求你，求你別打了，顧先生，我說，我都說......”

顧鵬飛這才收起血跡斑斑的拳頭，啐了一口：“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早說配合不就沒這些了！”

鼻青臉腫的經理唯唯諾諾，再也沒有剛剛那桀驁不馴的傲氣嘴臉，乖巧的很。

顧鵬飛沒再多理他，轉向舞池中的侍者們呵斥道：“所有男的，一個個在我左手邊排好隊！檢查過的再去右手邊。”

侍者們親眼目睹了這個平日里潦倒好說話的顧先生毆打朱經理的全過程，早已被他的兇威嚇得瑟瑟發抖，一聽這話，不敢有任何不滿的表示，立刻挪動身子站在他的左手邊。

王華興見狀，不由覺得好笑，這幫人啊，在夜場工作久了，見風使舵的本事倒是挺不錯的。

顧鵬飛見他們都迅速排好了隊，將旁邊的朱經理一把提溜過來，往侍者們的隊伍前一推：“去！給我好好看，別看走眼了啊！不然......”

朱經理忙不迭地用被打豁的嘴應道：“是是是，您放心！”

隨后就頂著鼻青臉腫的頭去看侍者們，這些人都是他招進來的，每天一起工作，自然是都有些印象，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掠過眼前，他都能清晰地記得叫啥。

等等，這張臉怎么沒見過？朱經理有點疑惑地看著一個低著頭的侍者：“你叫什么?來多久了？”

顧鵬飛聞言也是迅速上前查看，那個侍者見他上前，竟是突然暴起，瞬間一道寒芒掠過，顧鵬飛只來得及匆忙抬手一擋，就在此刻，他看清了這個侍者的臉！

正是幾乎化作他夢魘的那個人，剛剛一直躲在角落，沒被他發現的藤田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