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開始亮起來了，所有的后金兵卒都看出來了，對面的明軍人數并不比自己多。

甚至正在包圍喝竿勃烈的那些人，也只是靠著地形優勢而來了一個兩頭堵，這里的明軍更少。

達音布甚至還遠遠地看到了遠處的援兵。

那是達住虎和華善領來的兩千騎兵，正在被馬世龍親自領著人攔住去路。

馬世龍的人數也不比達住虎多。

“只要兩邊一旦匯合，就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喝竿勃烈了！”

達音布大叫道：“所有人，一起往前猛沖！”

“去跟友軍匯合！”

留下吳理堪殿后，繼續和李承先纏斗。達音布親自護衛著喝竿勃烈往前猛沖。

兩側高地上的明軍的火銃和弓弩已經顧不得了，就讓兩邊的雜兵去做人肉盾牌去吧！

達音布忠心耿耿，只要能夠保護喝竿勃烈或者出去，就是最好的結果。

喝竿勃烈一邊跟著朝前走，一邊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來。

那是范文程給他講解三國的時候，說過的故事：馬超潼關大戰，殺得曹操割須棄袍。

就因為曹操的打扮太明顯了。

喝竿勃烈說道：“達音布，找個人和我互換一下盔甲戰馬！”

“待會兒你護著替身繼續沖，我在你們后面跟著。”

“這樣子更安全！”

達音布想都沒想，立馬拉過來一個親兵，命令這人跟喝竿勃烈互換盔甲。

旁邊的騎兵也都被調過來緊緊圍住中間的位置，還有人舉起了小圓盾，去遮擋兩側高地上明軍的視線。

這個時候的后金，正處于屢戰屢勝的輝煌期，部下的積極性和忠心，也都有保障。

沒一會兒，換好了盔甲和戰馬。

達音布護著替身繼續往前沖，喝竿勃烈則是默默地往敵人的視野盲區挪。

前面承受了最大壓力的，是魯之甲和馬世龍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處于敵人預設的交匯點上，被前后兩側的敵人攻打。

現在就看能不能撐住了。

魯之甲揮舞著狼牙棒，一棒子把石爾泰給錘翻在地，然后一個跨步沖過去，又是一棒子砸在石爾泰的胸甲上，將鐵質的胸甲給砸出來幾處明顯的凹陷。

“都給老子頂上去，不能給建奴匯合在一起的機會！”

如果敵人一旦匯合，那么就會士氣大增。喝竿勃烈的人也會從狹長的劣勢地形中被解救出來。

明軍士卒又是一輪火銃射擊，之后所有人都換上了冷兵器。

“殺！”

一聲聲的怒吼響起來，魯之甲的人開始拼命了。

馬世龍也在拼命。

他這邊面對的是敵人的騎兵，速度更快、更機動靈活。

馬世龍一直在跟敵人糾纏著相互繞圈兒，兩隊人馬相互糾纏、咬尾巴，惡狠狠地盯著敵人騎兵隊列的弱點部位攻擊。還要時刻注意著不能讓敵人有漏網之魚從這里溜走，去攻擊魯之甲的背后。

達住虎和華善一遍一遍地用小隊騎兵去干擾馬世龍等人的視野，去吸引明軍騎兵的注意力。然后瞅準機會放出另外一小隊騎兵，去從敵軍被撕扯出來的縫隙里沖出去。

然后這些人再被馬世龍的人給重新咬住、撕扯、纏繞。

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撐。

就在這時候，高地上面的明軍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引發了所有明軍士卒的士氣大漲。

達音布正在往前沖，就親眼看見對面的耀州城里面亮起了爆烈的火焰，還有那沖天而起的黑色煙柱。

“完蛋了！”

達音布一想起來這個，就心里又羞又怒。

這本來應該是他們引誘明軍進入口袋，然后圍殺明軍，給喝竿勃烈打出名望，給大家伙兒立功的一戰。

結果不但被反過來圍住了，連好好的耀州城都丟了？！

“殺！”

達音布兩眼血紅，一手扯著喝竿勃烈的替身，一邊狂野地催動戰馬往前沖。

達音布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喝竿勃烈死在這里。

無論如何，也要給主子硬趟出一條路出來。

達住虎在一次繞圈兒咬尾的時候，也看到了耀州城內的火光和黑煙，在蒙蒙亮的天色中是那樣的扎眼。

“華善，你們搞的什么鬼？”

達住虎對著華善怒目而視。

“你們為什么會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我的耀州城都被你們給毀了！”

喝竿勃烈只是會死一些人，但是莽古爾泰可是要丟掉耀州城的。

耀州城作為最前線的城池，里面還有大量的物資積聚在這里。

這就被一把火燒了？

“大家隨我回去救援耀州城！”

達住虎大叫道。

華善卻策馬過來阻攔：“耀州城已經被燒毀了，回去也救不過來了。”

“達住虎，去前面救出喝竿勃烈，至少喝竿勃烈會感激你，會為你求情！”

“回援耀州城，你就兩邊都不討好了！”

達住虎大怒叫道：“老子被你給害死了！”

這話罵的，不到是指耀州城被燒毀，還有華善的突然過來阻擋。

華善這一下，將本來還處于平衡狀態的雙方的纏斗場面，給打破了。

因為華善攪亂了自己這一邊的戰術運轉。

馬世龍眼睛一亮，馬上下達了一個正確的命令。

“對著敵將的位置，所有人……沖！”

明軍騎兵迅速調整方向，從華善攪開的縫隙里面狠狠地穿插了過去，向著達住虎和華善等人的核心位置圍殺！

華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兩腿只感覺稀軟如面條一般。

但是嘴巴還在很硬：“達住虎，撐住就有希望！”

“咱們派去牛莊的信使，很快就會帶著牛莊的精銳過來幫忙。”

“等到天亮之后，那沖天的煙柱會讓附近方圓幾十里的友軍都收到訊息。”

“達住虎，救出喝竿勃烈，至少能幫你抵消掉丟失耀州城的過錯……”

達住虎拎起佩刀砸在了華善的面甲上：“老子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

“還援兵？”

“你睜眼看看來的是誰的援兵！”

遠處的朝霞映照下，杜文煥策馬奔騰，身后的千余登萊騎兵如同潮起時候的海浪，席卷而來。

人數不算多，但是卻是決定眼前戰局之中后金人命運的決定性因素。

是丟失城池和物資，再損失一批人馬的大敗？

還是丟失城池和物資，然后再全軍覆沒的完敗？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