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竿勃烈這次為的是立下大功勞，順便讓莽古爾泰的人感激他。

達音布已經是喝竿勃烈手下的第一心腹了。

所以兩人都不用沖鋒在前。

一個一個身份尊貴，一個位高權重，兩人都是坐鎮中軍。

他們的這一千多人一路猛沖，按照預先的計算，明軍這個時候正好在耀州城下攻城。

耀州城墻才壘起來了一米多高，最高處也不到兩米，再加上被敵人偷襲的措手不及……

喝竿勃烈的出現正好處于最及時、最兇險的時刻。

到了那個時候，喝竿勃烈就會是力挽狂瀾的大英雄了。

正沉浸在美夢之中的喝竿勃烈，被突如其來的火銃聲給驚醒了過來。

“達音布，有火銃聲！是明軍的火銃聲！”

“他們果然在攻城！”

但是下一刻，達音布就臉色瞬間變得張皇失措起來。

“是我們的前軍！”

“勃烈，我們中埋伏了！明軍這火銃是打我們的！”

喝竿勃烈沒有多問，前方傳來的越來越密集的火銃聲，自己幾百米之外自己人的慘叫聲提醒了他。

明軍不是在攻城，而是在埋伏自己。

“石爾泰！吳理堪！”

達音布最先反應過來，大叫道。

“石爾泰帶人去前方沖擊敵軍的陣營，務必跟耀州城中的達住虎聯絡上！”

“吳理堪帶精銳斥候，趕緊去牛莊，找巴都里、揚古利帶人來支援！”

“快！！！”

石爾泰是前軍統領，吳理堪是后軍統領。兩人都是牛錄額真，也都是達音布這個甲喇額真手下的親信猛將。

明軍雖然提前埋伏，又用上了火銃。

但是火銃一次性激發之后，再次裝彈點火，卻是要二十幾個呼吸才能完成。

按照慣例，只要他們能夠趁著這斷時間迅速把距離拉近到十步以內，就可以用弓箭破甲，然后沖破阻攔。

耀州城內，實際上有兩千多人的防御兵卒。最近的友軍在牛莊，那里也有兩千人駐扎。

這都是邊境線上的駐防點，還靠近海岸線，努爾哈赤當然要重點防御。

喝竿勃烈還在怒喝：“明軍怎么可能這么多人？這聽起來怕不是有兩三千人了？”

“幾只小破船能運過來這么多人嗎？”

石爾泰催動馬匹，帶著身邊最勇猛的十幾個心腹手下，每人頂著一塊兒小圓盾，護住頭臉。身上也都穿上了雙層戰甲。

胯下的戰馬也都架上了厚實的鐵甲。

這種只能夠短距離猛烈沖刺，稍微遠一點兒馬匹就受不了。

大夏天，雖然是晚上，但是雙層戰甲長期穿戴，人也受不了。

戰馬嘶鳴。

石爾泰大叫道：“隨我沖出去！”

沒兩步的距離，果然明軍的火銃聲開始稀稀拉拉起來。

石爾泰取下硬弓，準備貼近的時候，以箭雨覆蓋一波兒，看能不能行找到空隙鉆過去。

從剛才的火銃聲和亮光開考，他已經知道哪里的敵人最密集，哪里的敵人反而稀疏了。

“恢律律律律律……”

石爾泰一馬當先，催動戰馬猛沖向敵人的陣營。

對面悄無聲息。

“都在裝填彈藥呢吧？”石爾泰剛想到了這里，就突然胯下戰馬一個翻身。

石爾泰帶著雙層的厚鐵甲，被狠狠地甩出去了十幾米遠。

摔了個結結實實。

他的戰馬被摔斷了脖子，連悲鳴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身邊的幾個心腹也都紛紛落馬。

一個心腹摔下來之后，又被慣性帶著往前滾了幾圈。

石爾泰在火銃發射的瞬間，分明看見這人的甲胄縫隙里鑲嵌著一根扎馬釘。

馬蹄鐵是一塊兒彎彎的“U”型鐵，只是為了減少馬蹄的磨損，并不會保護整個馬蹄。

“這不可能！”石爾泰又驚又怒。

明軍長途奔襲，怎么可能攜帶這么多的防御性武器？

他們的馬上還要馱火銃、彈藥，還要馱戰甲和糧草。

“除非有水師大船來運送這些東西……”

石爾泰忽然有了一個大發現。

為什么明軍有這么多人埋伏他們？

為什么明軍能帶著大量扎馬釘這種明顯不是攻城用的武器呢？

原來如此……

石爾泰爬起來大叫道：“喝竿勃烈快跑！明軍有預謀！”

身后已經有一隊明軍聽到敵人落馬的聲音，迅速摸過來了。

“前鋒營統領魯之甲在此，你們誰都跑不了！”

魯之甲拎著狼牙棒貼上了石爾泰。

一棒子下去，石爾泰聽到風聲，趕緊側頭躲避，同時掣出了腰間的馬叉，順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抹過去。同時也被狼牙棒給打到了左臂。

黑暗之中，兩人都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但是已經足夠讓這些久經戰陣的人鎖定目標了。

兩人在黑暗之中纏斗，魯之甲身邊的小隊開始撲向石爾泰那幾個落馬的心腹。

沒多久，又是一波兒后金騎兵沖過來，試圖再一次沖出包圍圈。

那邊明軍又有一隊人沖了出來攔截，拼命給正在裝備彈藥的友軍拖延時間。

黑暗中雙方火銃、弓箭互射，誰也看不真切。

但是明軍的火銃很明顯更占優勢，因為可以在五十步的距離破甲，還能無差別覆蓋射擊。

喝竿勃烈的人被擠在狹長的通路上，正好成為了攢射的目標。

兩邊都是高地，前方被魯之甲帶著人拼死擋住了去路。

背后也被參將李承先領著兩百名精銳堵住了后路。

明軍除了有扎馬釘，還有一部分的鹿角和柵欄，都是用水師運送過來的。

吳理堪要去牛莊找援兵，已經被李承先的人給堵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火銃裝填好了彈藥，再一次對著中間的黑暗之處射擊過來。

達音布領著人親自往兩側高地上沖，但是幾次沖鋒都被打了回來。

“喝竿勃烈，明軍有預謀！”石爾泰的聲音在喝竿勃烈的心中不斷地回響。

“沖出去，一定要沖出去！”喝竿勃烈也親自挽弓搭箭向著火銃亮起來的方向射擊。

但是距離遠，自己人還人擠人過于密集，所以就算射到了明軍士卒，也難以破甲，更難以造成傷害。

耀州城內，火銃的聲音遠遠傳來。

華善大叫道：“達住虎，你聽聽，這是不是只有明軍才能有的這么密集的火銃？”

“明軍要攻打耀州，現在已經跟喝竿勃烈打上了。”

“請你快快下令出城迎戰，這可是里應外合擊敗明軍的好機會啊！”

達住虎使勁拍拍腦袋：“不對勁！”

“你都沒見到敵人，怎么知道明軍來了？你也沒見到友軍，怎么知道是喝竿勃烈？”

“不過這火銃聲嘛，確實像是明軍才能發出來的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