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河。

西側的馬世龍正在組織渡河，對面的女真斥候則是在聽著水聲計算船只來往的數量。

“嘩啦……呼啦……”

“不是小漁船嗎？怎么聽著船槳聲音不對勁啊？”一個斥候皺著眉頭聽了幾遍，很是不解地說道。

“也許是明軍假裝他們的船很大，船槳很多？”另一個斥候說道。

“我聽范先生講解三國的時候聽過，他們有什么增灶、減灶之計。這時候用小漁船劃出來大船的聲音，應該也是迷惑人的一種手段吧？”

另一個斥候豎起大拇指夸獎說道：“你果然有悟性。將來坐上了牛錄額真，可別忘了兄弟們！”

旁邊這人謙虛地說道：“哪里哪里，等坐上了甲喇額真，咱一定讓你做咱手下的牛錄額真。”

“去你的！”對方笑罵了一句。

經過聽聲音的分布，最終確定明軍一共六只船，來來往往運輸了幾次。

兩人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么幾次下來，明軍渡河的大軍數量應該是五百多人。

“每只小船每次渡河七人到八人。咱們沒有算錯吧？”

當個斥候不容易，不但要機靈、要勇敢，還要懂算學。

兩人對照了一下，沒有錯誤，于是趕緊回去稟報喝竿。

喝竿還在附近的高地上靜靜地坐著。

范文程是一個文臣，不會參與這次的戰斗。

但是范文程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叫做“為大將者，泰山崩于面前而面色不變”。

越是大事、要事，就越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樣才能唬住手下人。

斥候過來匯報：“喝竿勃烈，明軍已經開始渡河了，大約有五百多人的樣子。”

喝竿勃烈在心里計算了一下，說道：“你們這一來一回，我在帶著大軍前去圍殺。”

“這段時間敵軍應當能夠積攢八百人左右。”

“這一次立功，八百人的首級應該夠了。”

“范先生說過，人要有自知之明。再多的敵人，也吃不下了！”

喝竿起身，上馬，掣出了彎刀：“所有人，隨我出擊！”

但是一個斥候還在那里，沒有讓路。

“怎么了？”喝竿奇怪地問道。

斥候說道：“喝竿勃烈，船只的船槳聲不太對勁，小漁船應當只有兩根船槳，聲音不會太響亮才對。但是聽明軍的劃船聲每只漁船的劃水聲，大得嚇人……”

喝竿笑道：“夜晚聽聲音，就是比白天響亮才對嘛。”

“明軍除了這幾只小漁船，他們要是能招來大船，那才是稀奇事。”

“沈有容不在，明軍沒有大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這個斥候嘿嘿地尷尬地笑了：“看來真是明軍那馬世龍的增灶之計了……”

這邊，喝竿勃烈揮舞著腰刀，開始沖向戰場。

在他后方十里之外，范文程靜靜地做在帳篷里面，手里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明國不讓我考上舉人，等我輔佐喝竿勃烈登上汗位，就在后金自己組織科舉。”

“不讓我做舉人，我就直接做錄取舉人的主考官去！”

“噠噠噠……噠噠噠……”

陣陣的馬蹄聲響起來，聽聲音好像有一千多匹馬的樣子。

范文程側耳聽了半天，問道：“喝竿勃烈兜回來了嗎？為什么不去耀州埋伏了？”

外面一個人回答道：“不是喝竿勃烈的人。”

“是一支騎兵大軍，也不知道是誰的人馬，從南邊過來的。”

“南邊？”范文程回想了一下周圍的地圖，立即竄了起來。

范文程大驚失色，大叫道：“快！快去通知喝竿勃烈，明國可能有人偷偷從遼南繞到咱們背后去了！”

“這個漢人書呆子怕不是失心瘋了吧？袁可立跟沈有容都走了，還有誰有膽子來咱們后面？毛文龍嗎？他不怕武之望收拾他？！”

范文程急得直跳腳：“快去！快給老子去！”

幾個守衛范文程的兵卒，最終磨不過，只好派了一個人前去報信。

這邊范文程又說道：“熄滅所有的燈光，把咱們的駐地往被移動到五里以外去！”

報信的人很快出發，前往耀州的方向。

但是沒有走出多遠，就被一條絆馬索給絆倒在地。

騎士利索地翻了個身，在地上滾了十幾圈，最終捂著胸口呻吟著不再動彈了。

幾個明國士卒撲了上來。

“黑，你是誰的部下？要去耀州方向干什么？”

“呼哧……呼哧……”騎士只感覺自己體內的溫度在不斷流失，他的生命在消逝。

“明國人？”無論是不是回答，他都沒有活的可能了。

“不說話？先割了首級吧！也算一個軍功了！”

……

耀州城，華善遠遠地聽到了大量躡手躡腳的腳步聲。

雖然都刻意保持低調，但是人數一多，腳步聲終究是隱瞞不住的。

“敵襲！”華善按照約定，根本就不等看清楚來的是什么人，當場就大叫了起來。

“當當當當……”鈴鐺被敲了起來，無數的士卒從睡夢之中驚醒，開始罵罵咧咧地穿衣服、摸武器。

達住虎是這里的最高軍事長官，職責所在，所以第一個跑上了城墻：“怎么回事？哪里來的敵人？”

華善指著漆黑的夜色：“那里，有大批的明軍！”

達住虎凝起他那一雙大眼睛仔細看，就是看不到人影。

“你特么地有病吧你？哪兒來的敵人？”

“還明軍？你和你那正白旗的喝竿勃烈，都想出名想瘋了？！”

華善有委屈、又有憤怒。

剛才明明聽到有大量腳步聲的，為什么明軍竟然不來攻城呢？

這是怎么回事？

正在疑惑之間，達住虎越罵越上勁。

遠處的喝竿勃烈趕到了。

“大量的馬蹄聲？真的有敵人？”達住虎停住了罵。

華善解釋說道：“是喝竿勃烈，他在附近巡查，肯定是知道明軍偷襲耀州，所以來支援來了……”

達住虎怒道：“明軍！明軍！哪兒有明軍？”

“你都沒有見到人影，就知道明軍抵達了耀州城下。你都只聽到一陣馬蹄聲，就知道喝竿勃烈來支援來了？”

“是我腦子壞掉了，還是你們玩的什么小把戲？啊？”

華善那個憋屈啊，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

按照道理來說，明軍應該第一時間攻城。

然后喝竿過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激烈的大戰，然后當即出手幫忙才對。

可是事情為什么這么詭異呢？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前方突然一聲“砰”的火銃聲，伴隨著火光，擊向了喝竿勃烈的隊伍。

緊接著噼里啪啦的火銃聲像是爆豆子一般地響起來。

想要埋伏明軍的喝竿勃烈，中了明軍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