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劉鴻訓說道:“黨魁們都不在,咱們就算現(xiàn)在就聯(lián)絡他們,也未必能夠得到回應。”
“但是陛下只給了這一夜的時間,明天一早朝中那些黨外人士肯定是要現(xiàn)行彈劾高第、周應秋,然后推舉內(nèi)閣成員人選的。”
“咱們東林黨這次可不能在拱手把大好形勢送出去了。”
上次韓爌走了以后,內(nèi)閣八個人有一半都是魏忠賢安插的人,還有三個中立派。
唯一個一個東林黨人孫承宗還是皇帝的老師,后來又被外放去了遼東,遠離了中樞。
東林黨人當年崛起之后戰(zhàn)無不勝,他們不喜歡這種逆風局。
錢龍錫說道:“今晚回去,每個人都要寫兩份奏章。”
“一份彈劾高第、周應秋。另一份推舉幾個黨魁為新任內(nèi)閣閣臣。”
有人問到:“韓公和顧、袁、周、魏、楊、左,一共七個人了。”
“陛下不可能會同時接納這么多人進入內(nèi)閣的。”
錢龍錫揉了揉腦袋。
東林黨的人才太多了,能夠有資格進入內(nèi)閣的人才更多。
韓爌之前還做過首輔,這次只要能夠復起就有機會直接進入內(nèi)閣。
剩下的六個人也都很有實力。
人才多,有時候也是個麻煩啊。
黨魁們不在,錢龍錫和劉鴻訓被大家推舉出來做領(lǐng)頭人,結(jié)果第一次主持大事就遇到了這種問題。
錢龍錫和劉鴻訓商量了一下,最后錢龍錫宣布說道:“就從這七個人中選。”
“韓公肯定要推薦的,他有過在內(nèi)閣做事的經(jīng)驗。”
“其余的六人,你們自己看著選吧,多推舉幾個也沒事。”
“反正咱們明天的重點,是不能讓五黨和朱延禧的中立派占了便宜!”
大家一起舞著拳頭,向遠處的其他人的背影示威。
在這些人忙忙碌碌準備熬夜的時候,值完了班的英國公府世子張之極,披星戴月地回到了家里。
“公子回來了?”老管家迎了上來。
張之極微笑道:“你都這么大年紀了,早早歇息就是了。”
“都是自家人,這里還有門房在,不用這么辛苦的。”
老管家卻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道:“公子,國公爺在書房等著你呢,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你待會兒對答可要小心一點兒。”
張之極奇怪地問道:“等著我?為什么?”
老管家指了指皇宮的方向:“國公爺今天在五軍都督府坐衙,聽說了陛下鏟除閹黨的事情……”
張之極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五軍都督府,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拿這個衙門當回事兒?”
“他倒好,不但天天去坐衙,還想著為國家出力。”
“這回肯定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去找陛下說道什么事情了!”
老管家搖搖頭:“這個咱不知道!”
“反正臉色不對勁!”
張之極讓老管家回去休息,整理好衣衫,獨自去了英國公張維賢的書房。
書房里,燈火通明,大明當代的英國公張維賢獨自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看起來有些心事的樣子。
“爹,你找我?”
張之極關(guān)上門,輕聲問道。
這種父子單獨在書房夜談的場景,張之極很是熟悉。
老爹每次遇到大事發(fā)生,就會帶著他這么做一遍。
當然,英國公張維賢每次商量好計劃之后,最后都沒有達成預想中的結(jié)果。或者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效果。
現(xiàn)在的五軍都督府,已經(jīng)是個連吉祥物都不如的地方了,沒人會看上一眼的。
張維賢等到兒子關(guān)上房門,這才低聲問道:“你今天在四衛(wèi)營當值,知不知道陛下清除閹黨的事情?”
張之極說道:“知道。”
“劉太妃和皇后娘娘還特地去四衛(wèi)營坐鎮(zhèn),警告大家伙兒不能跟魏珰有牽扯!”
英國公張維賢滿懷期待地看著兒子,眼睛中有了光芒:“陛下竟然對四衛(wèi)營這么重視,還讓劉太妃和皇后娘娘親自去坐鎮(zhèn),還給你們訓話?”
張之極覺得老爹肯定是魔怔了:“爹,涂文輔的御馬監(jiān)就專門管理著四衛(wèi)營呢。”
“陛下發(fā)動大事,讓人盯著四衛(wèi)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張維賢仔細看了看兒子,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怎么做的?有沒有出來獻計獻策,并且領(lǐng)著手下人高呼著去勤王?”
張之極笑了起來:“爹,你想什么呢?”
“四衛(wèi)營早就廢了,連涂文輔都不愿意用四衛(wèi)營,寧可自己訓練凈軍。”
“兒子就算真領(lǐng)著人出來,手里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到時候也只能被人笑話!”
張維賢臉色沉了下來:“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出來表態(tài)?有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張之極急了:“爹,四衛(wèi)營早就廢了!你的五軍都督府也早就廢了!”
“各家勛貴之中,年輕人去四衛(wèi)營熬資歷,年紀大的去五軍都督府養(yǎng)老。從景泰年間到現(xiàn)在,這都快兩百年了,所有的勛貴們不都是這么混日子嗎?”
“就你還想著為國家出力,還想著幫陛下主持軍務。你看看別的人家,誰有你這么頑固?!”
張維賢起身,高高地揚起來右手。
急速揮下。
“啪”一聲打在兒子臉上。
“我英國公府,是立了軍功的,是大明柱石,是勛貴領(lǐng)袖!”
“老子從你記事的時候起,每天都手把手地教你練兵習武、行軍備戰(zhàn)、料敵用間、攻城野戰(zhàn)的兵法。為的就是有一天老子不在了,你還可以隨時能頂上去幫陛下一把。”
“你關(guān)鍵時刻竟然慫了,還敢犟嘴?!”
張之極大叫道:“爹你什么時候才能醒悟過來?”
“你每天研究地圖、關(guān)注遼東戰(zhàn)事,神宗皇帝的時候你還天天去獻計獻策。結(jié)果呢?神宗皇帝寧可用楊鎬那種人都不用你。”
“當年移宮案的時候,你親自去護著陛下,不讓東林黨和李選侍嚇到陛下。結(jié)果呢?還不是接著坐冷板凳?”
“你不在了,讓兒子接著去等陛下的召喚?”
“都這么多年了,我張家歷代國公從景泰年間等到現(xiàn)在,誰還記得有個五軍都督府?”
張維賢臉色變得無奈而又惆悵:“如果連你都這樣想,那么咱們這一身本事就真的完了。”
“別的勛貴們都是吃喝玩樂混日子,唯獨我們不能!”
“以前沒有人用我們,那是四海升平。”
“現(xiàn)在大明內(nèi)憂外患,韃子在遼東猖狂叫囂。咱們作為勛貴中領(lǐng)頭的人家,連著兩百年都受國家的恩惠和抬舉。若是不思報效,只是混吃等死,那才是真的廢了!”
“五軍都督府,只要有我張維賢在一天,就不能變成空殼子!”
張之極說道:“爹,你五軍都督府的兵權(quán)都沒了,除了一個衙門和幾個衛(wèi)兵、雜役,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爹,不是兒子不想表現(xiàn)。兒子這一身本事,從被你教會直到現(xiàn)在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會真的愿意一輩子蒙塵?”
“但是爹,沒人會想起來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