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貴人的宮殿外面,魏忠賢坐在凳杌上,被四個小太監抬著。
他的面前站著另一個小太監。
正是藺婉玉宮中領頭的太監,也是魏忠賢的鐵桿心腹之一,被魏忠賢特地派過來的。
“新貴人今天去拜見了老太妃和皇后娘娘?表現的如何?”魏忠賢皮笑肉不笑,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這個下屬。
這是他的心腹,所以才會安排在這么重要的地方做事。
做得好就會有數不盡的銀錢賞賜,還會有家人的官職和爵位。
做的不好,也一樣要咔嚓了!
都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抓住了機會表現,你才是千里馬。抓不住機會,壞了咱家的大事,你就是馬糞蛋!
小太監低垂著頭,老老實實但又隱含著一絲驕傲地匯報說道:“回廠公的話,今天新貴人表現的中規中矩?!?
“沒有發生意外!”
沒有意外,就是最好的,就是功勞一件!
魏忠賢抬起眼皮笑道:“哦?你們當真是寸步不離嗎?”
小太監說道:“是!老太妃和皇后娘娘一開始還想要奴婢們休息一下?!?
“但是奴婢們堅決執行廠公的吩咐,都以任務為重,無人擅離職守!”
“老太妃和皇后娘娘也只有作罷!”
小太監將上午藺婉玉的行程和各項細節都一一做了詳細的匯報。
最后說道:“皇后娘娘最終只得在奴婢們的伺候下,跟新貴人交流了一會兒關于吹拉彈唱方面的事情?!?
“奴婢們雖然聽不懂,但是皇后娘娘跟新貴人都說的云山霧罩的,聽著話里話外也都沒什么實際內容。”
魏忠賢問道:“新貴人可有私自帶什么東西在身上?”
小太監笑道:“廠公且放寬心!”
“新貴人出門前的洗漱打扮,都是咱們的人一手安排的。新貴人的所有衣物、用具,都萬無一失!”
“甚至新貴人昨天入住的時候,帶來的各種絲竹樂器,奴婢也都親自檢查過!”
魏忠賢很欣慰地點點頭:“干得不錯!咱家就是要把一切有可能壞事的念頭,都給掐死在萌芽狀態!”
“什么一入侯門深似海,進皇宮之后水比侯門還深?”
“咱家當初就應該狠狠心,早點兒把這個皇后給拉下馬去,然后把容妃娘娘給扶正才對!”
但是魏忠賢這也只是氣話而已。
當初東林黨執政,有一個“眾正盈朝”的成語。
魏忠賢想要換皇后,哪里有他說的這么簡單?
兩人說完了話,魏忠賢好好勉勵了這個小太監幾句,又給許諾了些好處,又是旁敲側擊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威勢,然后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藺婉玉的宮中突然就響起來了悠揚婉轉的玉笛聲。
魏忠賢聽了一會兒,譏笑道:“這就是那藺貴人吹的笛子?”
“咱家雖然在皇爺身邊也經歷過不少大場面,聽過不少大陣勢的樂曲。也曾經陪著皇爺觀賞過那什么《西廂記》、《琵琶記》、《玉簪記》什么劇目,但是都欣賞不了?!?
“要讓咱家說呀,還是老家紅白喜事的時候那些個吹嗩吶、敲打鑼鼓的熱鬧!”
小太監比魏忠賢的見識還少,但是卻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對對對,廠公說的對!”
“這些人自稱什么陽春白雪,那就是唬人的。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吹的是個什么東西!”
魏忠賢得意地哈哈大笑,拍了拍凳杌的木板,坐著凳杌揚長而去。
這邊小太監目送魏忠賢遠去,自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藺貴人這也是,吹個什么勁兒啊?這都沒人能欣賞得了,不是白費力氣嗎?”
在乾清宮和坤寧宮之間,有一個交泰殿。
此時的交泰殿后面的一處角落里,阿奇陪著張嫣在假裝賞花。
阿奇說道:“皇后娘娘,你一上午都在跟新貴人討論什么絲竹之音,奴婢都聽不懂?!?
“現在又來這里賞花。”
“你就不著急怎么跟皇爺聯絡的事情嗎?”
張嫣指了指藺婉玉宮殿的方向,微笑著說道:“這不就聯絡上了嗎?”
“藺貴人跟咱們隨時都可以交流情報,皇爺的大事,已經步入正軌了!”
阿奇聽著空中隱隱約約的玉笛聲,聽了半天不得要領:“笛聲嗎?”
但是吹笛子,跟她們討論的大事有什么關系?
張嫣揚起了頭來,自信地笑道:“走吧!陛下的下一步安排,本宮已經完全知曉了?!?
“你等到天黑之后,再悄悄去找一趟談敬和王承恩。讓他們倆找信得過的人寫兩封書信,對象分別是魏朝和曹化淳?!?
“把書信帶回來之后,你再找人明著出宮一趟,去找本宮那兄弟去?!?
“就說皇帝找了新歡,這新歡極為得寵,霸占了陛下。本宮心情不好,請家人入宮開導一下!”
阿奇糊里糊涂地答應了下來。
張嫣回坤寧宮之前,又忍不住回頭往藺婉玉的住處看了一眼,嘴角調皮地翹了起來。
“魏忠賢,你自以為可以用手下隔絕陛下與外界的所有聯絡嗎?”
當年嘉靖皇帝剛一登基,宮里宮外都被楊廷和給控制住了。
最后嘉靖皇帝聯絡外面的朝臣,靠的是印刷《三國志通俗演義》。
嘉靖自稱喜歡這本小說,命令司禮監以官方名義印刷出版。
消息傳出去之后,忠心的武定侯郭勛馬上自掏腰包,也跟著印刷了一批《三國志通俗演義》出來。
默契瞬間達成!
緊接著就是大議禮事件,從來沒有明著交流過想法的嘉靖和郭勛相互配合,把楊慎這種聰明絕頂的人都給收拾的頭破血流。
嘉靖一舉掌握了主動權!
現在輪到朱有教了。
漢獻帝的衣帶詔和嘉靖的印刷小說,這種招數早就傳遍了,魏忠賢也肯定會防著。
但是藺婉玉是音樂天才,而張嫣也是音樂造詣頗深的高手。
雖然不能當著魏忠賢心腹們的面交流,但是卻難不住她們來傳遞消息。
而且這種方式,欣賞水平稍微低一些的人根本就是一臉懵。
朱有教趁著晚上把下一步安排告訴藺婉玉。藺婉玉被關在自己的住處,用這種方式把消息傳遞給張嫣。
接著張嫣再做出安排。
這就是朱有教現在對外聯絡的渠道!
這個時候,自認為已經控制住局勢的魏忠賢,已經又一次來到了乾清宮里。
“咱家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好了,你接下來也要好好幫咱家干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