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鈴三聲后接通了，對面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我媽。”葉林雨悄咪咪告訴我。

“找到了。”葉林雨媽媽的聲音憔悴得像幾天沒休息，帶著十二萬分的遺憾。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老班看了我們一眼，“你們出去吧，”他揮手趕我們走，“手機周末叫家長來拿。”

辦公室門嘭的一聲在我鼻頭前關上。

“她不會出事吧？”葉林雨問我。

我沒說話趴在門上偷聽，辦公室突然傳出老班大吼的聲音，

“學校為什么不報警？她老早就向我請過假了，又沒有失蹤，學校為什么要報警？”

路過的老師看了我們一眼，叫我們趕緊回教室，自己推開門進去看情況。

我頭皮發麻。

哪怕早就有預感，但我卻一直不敢想那個可能性。

我再次走進辦公室，向老班提出我要請假的申請。

“不準。”

“那我逃學。”我懶得繼續廢話，扭頭就走。

“你站住！還威脅上我了是吧？”老班在身后大吼，我拔腿就跑。

后面想起來和老班說上兩句他可能就給我批假了，但我心急，沒有細想，出了校門直接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不肯開動，“小朋友，你沒請假吧？”

我擠出眼淚，“請了的，師傅，我家里出事了，你能快點走嗎。”

絕大多數小屁孩都特別自信很會演戲，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不一樣，我的自信來源于翻過不下十遍姑姑的心理學書籍。

司機遲疑一下，發動了汽車。

回到小區門口，司機被攔在外面不讓進，我撇下身上所有零錢，自己跑回了家里。

我翻出唐語昨天給我的書包，把里面那本書拿出來，娟秀的字跡，還是她自己親手寫的。

書包里面還有東西，我拿出來一看。

兩根火腿腸？

我扭頭看書，書里寫的一個故事，很長很長，我一時半會兒看不完，只知道開頭就是一個女孩開著花店，各種各樣的人來來往往。

那個開花店的女孩被著作者取名唐語。

我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有人進來了也不知道，直到某人聲音響起，“怎么門都不關。”

是葉林雨親媽，不知道是惡趣味還是葉林雨出生時登記錯了的原因，她們名字一樣，也叫葉林雨。

“這是她留給你的東西嗎？”葉林雨親媽走到我旁邊探頭看書上的文字。

我死死抓著生怕被搶走，“我知道你們要拿去取證，但等我先看完。”

葉林雨目光在桌子上那兩根火腿腸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是她給你的還是你自己吃的？”

“她給我的。”我放下心，低下頭接著看。

葉林雨走出了我的房間，我能感覺到她在客廳沙發坐了下來，也許在看手機打發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看完了最后一個字。揉了揉發酸的肩膀，一抬頭發現窗外已經黑了，四月份還沒有完全回暖，晝短夜長，估計現在就六七點鐘的樣子。

走出房門，看見葉阿姨手中拿著一本小說看的津津有味，應該是從我書架上拿的。

葉阿姨察覺到我的腳步，把書放下，指了指餐廳，“我做了點菜，邊吃邊聊吧。”

聞到香味的我舌下生津，半天沒吃東西而且又是長身體的年紀，餓的顧不上太多坐到桌前。飯是盛好的，很香，熱氣騰騰的。

扒完一碗飯盛了第二碗坐下來的時候，葉阿姨才說她不會帶走那本書。

“雖然它對案情很重要，但那是唐語留給你的，我們沒有權利帶走。”

我噎了，“什么案情？她難道不是……”自殺嗎？

“你為什么覺得她是自殺？”葉林雨反問。警察就是神奇，能把我沒說完的話猜出來。

不知道原因的休學，暴躁的父母，滿學校的流言，交代遺愿似的最后一面。

我覺得當時自己又蠢又遲鈍，明明那么明顯都沒有察覺出來。

葉阿姨嘆了口氣，“不說這個，你和我講講她的那本書都寫了什么吧。”

書末頁寫了最后這個故事是否發表的權利交給我，但我知道這個故事絕對是過不了審的程度，而為了過審改動情節……我不可能干出那種事。

主人公是一個雙腿殘疾的女孩，她離家出走后開了一家花店，花店還賣畫，主人公給小店取名“畫言”。

小店有了一些生意忙碌起來，主人公也開始招臨時工，一個男生順利留了下來。說起來他們還是同齡人，雖然結算的工資不多，但環境很好。畫言小店背后還有一個小苗圃。平時雙腿不便的主人公就坐在前臺招待客人，沒有客人就安靜畫畫，偶爾去后面苗圃打理一下。男生則在節假日來幫忙，苗圃有什么大的活兒要干都是男生去做。

本以為這樣子的生活能持續到男生畢業，誰知畢業前一年寒假男生得到了女孩自殺的消息。

我停了下來，偷看葉阿姨反應，她已經吃完了飯，見我停下來，發表意見道：“這也是影響你判斷她是自殺的原因吧。”

這是我確定唐語是自殺的理由。

“她寫了主人公為什么自殺嗎？”葉阿姨問。

“寫了。她是用第一人稱寫的。”

“說說看。”

“其實故事劇情她沒有寫多少，很多筆墨都用在畫和來往的客人身上了。她寫，主人公一直在追求自己認可的一種美，包括她的死亡，是她追求的美的落幕。”我說。

葉林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唐語，現實中的唐語絕對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她的生活和她筆下追求的美完全不搭邊。”

葉阿姨拿起了那本書，“我看一下，不會帶走。”

她看書的速度比我快得多，而且是跳讀，沒過幾分鐘就放了下來。

“呼……”她錘了錘額頭，“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被人灌輸了什么邪教……”

我忽的站起來，“一定是邪教！”

“這件事情還沒有下定論，我先送你回學校吧。”葉阿姨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這里你姑父回來會收拾，千萬不要在學校里亂說，你應該懂的吧？”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