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騎士再次站在羅倫面前時,羅倫是有些懵的。
“去君臨?公爵大人傳召?”
“的確如此,羅倫少爺還請早日動身。”
來自血門的白月藍鷹騎士微微躬身,策馬離去。
羅倫拿著印有鷹巢城公爵印章的手令欲哭無淚。
怪不得前些日子,公爵要求具有學士駐守的領主接納小貴族子嗣做侍從或者養子。
對于這場政治表演他已經心下了然。
波隆歪著腦袋看完手令,笑著說道:“公爵的侍從,看來羅倫少爺快要做羅倫爵士了。”
老布洛也滿臉笑意:“侍從就是養子,養子不一定是侍從。羅倫好好干,貝爾爵士會以你為傲的。”
羅倫知道老布洛說的沒錯,維斯特洛貴族之間喜歡用互相撫養孩子的方式鞏固友誼。
養子與收養的貴族家庭同吃同住,學習貴族禮儀與知識。
而侍從除此之外,還要學習武藝以及騎士精神。戰爭時期,侍從會跟著主家上戰場,與其并肩作戰。
看著高興的老布洛,羅倫卻滿臉無奈。
他也是看過冰火原著的,當然不認為群狼環伺的君臨會是一個好去處。圍繞鐵王座的權力傾軋注定只是一場相互消耗。
更不用說那座城市的惡臭以及遍地野火的消防隱患。
但……逃避從來不是他的性格。
既然來到此間,當然要想辦法做出一番成就。
巨龍、異鬼與淹神或將重現人間,而更加匪夷所思的遠古異神和光之王也即將復蘇。
長夜降臨,異神為禍人間,羅倫必須想辦法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周全。
他穿越以后,前身的記憶依舊殘留,自然難以割舍對父親和老布洛等人的感情。
君臨或許危機四伏,但比困守半島更容易擴張實力。在亂世來臨時,多幾分自保之力。
更何況自己還有先知優勢,在那里未必不能混得開。
而國王之手、東境守護的命令也不是他能逃避的。
培提爾領地的鹽場已經投產在即。鹽場各項事務已經步入正軌,以老布洛的能力足以經營好兩處。
最近又招募了三個流浪騎士和兩個傭兵守衛領地。雖然武藝稀疏,與波隆天差地別,但好在履歷清楚,不用擔心背刺主家。
思慮至此,羅倫便著手準備前往君臨。
……
明月高懸,冷水城一片死寂。
在一間堆放草料和雜物的屋子里。
艾琳娜像是只小貓一樣蜷縮在一捆草料旁。
身上的道道血印讓人心碎。
但她藍色的眸子卻始終死死地望著從高處窄窗照進來的月光。
雙手在身后不斷聳動,發出細碎的摩擦聲。
那是一塊木板,被她緊緊抵在身后。
綁在手上的繩子就那樣一直在木板上摩擦,直到只剩下最后的一股細線。
一聲微不可察的細響過后,女仆終于渾身軟了下來,她鮮血淋漓的雙手撐在地上,顫抖著坐直了身子。
用不斷顫抖的手解開腳上的繩子,艾琳娜悄悄來到門前。
她輕輕推動,門卻只打開一條細縫。
女仆緊閉雙眼,但兩行清淚還是流了出來。
但片刻后再次睜開雙眼,臉上已經是決然的神情。
她對這里很熟悉,很快摸索出一把破舊砍柴刀。
猶豫著將刀塞進剛才躺著的草料之中,但依舊不滿意。
直到摸索出一根足夠結實的繩子,女仆才回到草料旁,將腳上的繩子重新綁住,然后靜靜地等待。
直到天邊變得晦暗未明,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在院子里響起。
接著是開鎖的聲音。
一個光著膀子,頭發稀疏的老男人躡手躡腳走了進來。
是寇瓦特家的另一個老爺,阿提斯的叔叔約翰,在城外有著一處農莊。
就是他做主,命令留守的騎士關押和審訊女仆。
艾琳娜只是望著他,一言不發。
約翰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徑直走了過來。
他似乎難以忍受女仆冷漠的眼神,一把掐在她的脖子上。
“小婊子,好好表現,羅伊斯回來我會幫你求情。”
女仆艱難地喘息,眼里流露出幾分哀求。
約翰這才笑著松開她,伸手解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接著又去掀她早已破爛不堪的布裙。
女仆掙扎著,眼神卻始終清明。
她的雙腳被提起,男子抵了過來。
粗重的呼吸聲混雜著惡臭撲面而來。
男人見女仆抵抗微弱,放開了本來捏著她腳腕的手。
就是現在!
艾琳娜突然收回腿,猛地踹在他胸膛上。
約翰驚駭之下尚未爬起,卻見女仆已經撲了過來。
她雙手攥著柴刀狠狠劈向約翰面門。
他一聲哀嚎,正要呼救,繩子卻已經纏上他的脖子。
約翰面色通紅,猶在不斷掙扎。
拳頭不斷落在女仆身上,但她手上的力氣卻未減分毫。
像是過了許久。
艾琳娜輕輕推開房門。
天邊有了一點點亮光,城堡依舊靜謐。
她身體消瘦,腳步靜謐的繞開馬廄,走向城堡大門。
推開門栓,打開一條細縫。
艾琳娜閃身而出。
身體緊貼著古老滄桑的城墻。
石頭透著涼意,終于讓人冷靜了一些。
她抬頭望去。
守衛正在鼾聲而睡,應和著冷水河的泠泠水聲。
可是……
當下又該何去何從。
北方與南方是星羅棋布的領主莊園,像一張籠罩的大網,等待著獵物。
西方是無盡的山谷。
東方,五座貧瘠荒涼的半島將狹海分割成一道道峽灣。
艾琳娜將手放置胸前,向七神祈禱。
天父……
她搖了搖頭,天父的正義已不再奢求。
圣母……
請慈悲……
艾琳娜痛苦地閉上雙眼。
戰士、鐵匠與老嫗被自動略過。
陌客……
女仆打起寒顫,猛地睜開雙眼。
天際又通透明亮了幾分。
她才驚覺,無論是王冠座還是鬼魂座,眾星皆已暗淡。
只有東方一顆孤獨的星依舊明亮。
那是月女座。
代表著少女與新生。
艾琳娜不再猶豫,放開腳步,跌跌撞撞地跑向毗鄰的那座半島。
有時候她在城外工作,會遇到半島的漁民,談起他們年輕的少爺時,那些人總是滿臉笑意,交口稱贊。
女仆早已飽受風霜,怎么會輕易相信這些。
只是……
她別無選擇。
天亮后,冷水城會很快追上她,酷刑將緊隨其后。
艾琳娜跑到天光大亮,旭日東升。
那座塔樓終于出現在眼前。
疲憊的女仆敲響了房門。
木門被打開。
面前是一個如此刻清晨一般朝氣俊逸的男子。
晨風微冷,艾琳娜瞪大眼睛。
紫色的眸子注視著棕色的瞳孔。
一如數日前的驚魂一瞥。
“是你。”
直覺告訴他,面前的男子就是殺死阿提斯的兇手。
她殺死約翰時,終于讀懂了初見羅倫時他那冷靜的眼神。
艾琳娜轉身欲逃。
手臂一緊,卻被拽了回去。
……
一艘往返于白港和海鷗鎮的商船裝完海鹽后,從半島簡陋的碼頭啟航。
羅倫和船長寒暄著,聊了些白港和海鷗鎮的趣聞。
直到波隆領著一個頭戴兜帽的人上了船走進船艙,這才向船長告別。
回到船艙中時,艾琳娜正靜靜地躺在床上。
兜帽衫被掛在一旁,她穿著一身灰色的粗麻布長裙。
艾琳娜臉色有些蒼白,見到羅倫進來,有些驚恐地向里挪了挪。
羅倫笑了笑,“這么怕我,還敢闖到我的家里?”
女仆倔強地瞪著他。
“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安排人送你回家吧?”
“我沒有家……”艾琳娜將頭扭過去,不讓羅倫看到她的臉,“媽媽改嫁不久后去世了,我被送進了冷水城做女仆。”
船艙逼仄,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我并不恨你殺死阿提斯。”
“因為他非禮你嗎?”羅倫還記得阿提斯的咸豬手。
“不,因為他是我哥哥。”艾琳娜轉過頭來,滿眼淚水,“他父親強暴了我媽媽,而我是個野種。”
羅倫愣住,私生子多受歧視,強暴出生的孩子更是被視為天生罪惡。看著她哀泣的眼神又不知如何安慰。
“你傷好些了嗎?”他想要上前,但看著她眉頭皺在一起,眼神流露出的恐懼,生生止住了腳步。
艾琳娜習慣了看人臉色,自然也察覺到了羅倫的克制,她語氣柔和了一些:“過些日子就好了,女仆挨打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羅倫暗自嘆了一口氣,他們昨天已經短暫交談過,這個可憐的女孩也不過十四歲而已。
“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好好睡一覺吧。”
艾琳娜看著他,終于點了點頭,又將頭埋進枕頭里,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