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眼河中,一艘平底槳帆船正逆流而上,好在風向適合,漿手充足,船速比在陸上騎馬趕路快一些。
五十個士兵充當著漿手,另有一百名士兵懶散地靠坐在船艙中。
艙門被打開,羅倫和小布洛走了進來,士兵們立即坐直了身軀。
“不要緊張,放松一些。”羅倫笑了笑說道,“這是我們第一次作戰,只要大家能按照日常的訓練以及最近的演習來,一定可以取得大勝。”
接著他臉色變了凝重,“只是,我必須再強調一次諸位入伍時的誓言,若有人臨陣脫逃或逡巡不前,不要怪我戰后砍下你的腦袋或將你家人逐出新增地。”
“是!”
眾人齊聲應和。
夜晚降臨,船只駛入神眼湖,沿湖西側向赫倫堡方向行進。
一直航行到后半夜,船只才繞過了千面嶼。
向正北航行了一段距離,突然又轉向東南。
漿手收起船槳,船只靠著風帆寂靜無聲的向著那座湖中島嶼撲了過去。
天邊似乎明亮了一點。
船艙外。
湖面上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暗黑色影子。
那是露出水面的礁石,以及被暗礁撞破的殘破船只。
羅倫和小布洛操縱帆索將船帆收起。
這艘逐浪號的船長約爾丹,是與霍桑家有商業合作的河間地商人。
羅倫以不菲的代價,得到了船只的暫時使用權。
礁石變得越來越多,還有許多已經腐朽漚爛的船只。
一邊握著船舵,一邊通過水汽感知前方的湖水,逐浪號穿行在星星點點的礁石之間。
除了這條隱秘的航道,附近的水域步步驚險,暗礁與危巖使得哪怕是最小的漁船都會在此傾覆。
看起來渾然天成,卻又如此巧妙的布置,讓羅倫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大自然的造物。
傳說中森林之子曾用魔法“海水之錘”擊碎連接兩塊大陸的多恩臂,或許這包圍千面嶼的礁石也是森林之子的杰作?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起,不遠處的湖面出現朦朧暗影。
羅倫面色凝重,“千面嶼,我們到了。”
聽到船艙被敲響,小布洛向士兵吩咐道,“準備作戰!”
大家開始檢查甲胄、兵器,兵戈響動中,船艙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
接下來的航道暗礁少了許多,船只像幽靈一般緩緩靠近。
隨著船體發出震顫,逐浪號靠在了綠人修建的千面嶼碼頭上。
靠著船艙休息的小布洛站了起來。
他打開艙門,輕輕揮手。
士兵一言不發,魚貫而出。
在新贈地碼頭,他們已經訓練過登陸作戰。
之前劃槳的士兵已經手持弩箭趴在甲板上,掩護其他人有序登島。
羅倫拿著密爾透鏡制成的望遠鏡,警惕地掃視著岸上。
只留下少數弩手在船上,士兵們登島后,千面嶼依舊是一片靜謐。
難道是千百年來未曾經歷戰斗,又有比黑水灣人魚王之矛還要危險的暗礁,讓綠人組織已經不知道警惕為何物?
羅倫暗自思量,心中卻依舊警惕著。
前面是昏暗的森林。
樹干灰白如骨。
一張張蒼老扭曲的臉龐注視著闖進來的士兵。
紅色的樹葉籠罩在頭頂,猶如血紅的天穹。
新增地這種樹廣泛分布,士兵們倒也沒有被嚇到。
隊伍分成十五個小隊,沿著一條小徑交替掩護走進林子。
艾克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第一小隊,他孔武有力,一手拿著長矛戳刺地面防備有陷阱,另一只手還拿著一面巨盾保護自己和隊友。
他作為隊長,帶領這十人小隊在幾次模擬戰斗中,每次都名列前茅,讓艾克對這次行動充滿信心。
目光掃過一顆顆粗壯的魚梁木,試圖找到敵人的蹤跡。
大人說過了,只要這次能夠立功,已經開墾出來的沿河的熟地將優先分配給士兵家屬。
這讓他眼熱不已,一公頃沿河的熟地,那是他在多恩邊疆地貧瘠的土地上時,做夢都想得到的。
突然,艾克目光瞅見遠處一顆魚梁木,那棵樹幾乎是他畢生所見最為粗壯的樹木。
樹干上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在紅色的背景下有些突兀。
只是離得還是有些遠,艾克腳步加快了一些,想要再看清楚一些。
突然,樹干上有了一些動靜。
那是一個樹屋!
艾克舉起拳頭,身后的隊友立即止住腳步。
敵人打開了窗戶,似乎發現了他們。
不好!
一道寒光從前面樹屋射了過來。
迅疾如雷。
艾克匆忙躲在巨盾后。
砰!
一聲巨響過后,艾克倒飛了出去。
巨盾被射穿開裂,胸甲也凹陷了一塊。
艾克感覺胸口發痛,但還是強撐著滾到了一顆樹后,喊道“正前方五十步,樹上有敵人!”
羅倫聽到后,立即做出判斷。
“前三隊向前交替進攻,五隊弓箭手掩護,其他人從兩側包抄防備敵人反攻!”
前方傳來短促的號角聲。
敵人也開始示警。
二隊已經從一顆魚梁木沖向另一顆。
一隊隊長負傷,此時所有人都在躊躇不前。
艾克怒罵,“你們都是該死的蠢貨,非要讓老子白挨這一箭嗎?皮姆,你是隊副,現在你該帶著他們進攻,除非你想再滾回跳蚤窩。”
皮姆躲在不遠處的魚梁木后,猛然醒悟過來。
他只不過生了一場病,結果一家被莊園主趕出田地,流落到君臨。
跳蚤窩的日子如同一場噩夢。
妻子后來也生了病,皮姆在碼頭早出晚歸的做苦力,耗盡了錢財卻也沒救回妻子。
他走投無路在賭場借了一筆錢,結果妻子沒有救過來,女兒也被賭場搶走賣到了絲綢街。
和艾克渴望土地不同,他活著的唯一愿望就是攢夠錢把女兒贖出來。
現在的軍餉再過一年就攢夠了,可千萬不能被趕出去。
皮姆咒罵著,“跟緊我,哪個狗娘養的敢拖后腿,老子回去把他皮扒了!”
他拿著圓盾與長矛,從掩護的魚梁木沖到前面另一顆。
前方再沒有樹木提供掩護,皮姆看著身邊沖過來的隊友,“記住,就按訓練時的那樣,分散隊形。”
他深吸一口氣,當先沖了出去。
“殺!”
前面的巨形魚梁木占地廣闊,這一段路幾乎毫無遮掩。
砰!
一支弩箭從樹干飛來,皮姆聽到身側一聲慘叫。
他沖鋒的速度越發飛快。
敵人需要重新搭箭,他現在是安全的。
近了!
近了!
皮姆終于看清了樹葉掩映下的樹屋。
在窗戶后面,一個面色驚慌的弩手正在瞄準。
不能再等了。
皮姆揚起手里的長矛。
碼頭長期的勞作,讓他瘦骨嶙峋,但在新贈地短短的一年就養了回來。
他手臂虬結有力,肌肉分明。
唰!
長矛迅疾如風,竄入樹屋。
“射中了!射中了!”
看到敵人一頭栽倒,皮姆興奮地喊著。
突然,一道箭影從后面的樹林射出,皮姆肩上中箭,一陣劇痛,也栽倒在地。
“真神護佑”
喊殺聲傳來過來。
“遠古之神在凝望!讓我們干掉這些闖入者!”
皮姆看見幾十個敵人沖了過來,好在他的隊友并未退縮,護在了他的前面。
五隊的弓箭手也射箭還擊,敵人并無甲胄,栽倒了好幾個。
他掙扎著就要站起,卻被一道人影阻住。
“大人……我沒事的,我還能戰。”
羅倫將他按住,拔出射透甲胄的箭矢。
“嗯,不會有事的,不過你確實受傷了,在這里休息吧,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