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近鄰水階梯，盧娜當先跳上岸。

剛才還說要見外公的戴麗莎，在船上時卻進入夢鄉。

羅倫站在及膝的水里，先輕輕抱起戴麗莎遞給盧娜，又將萊莎也抱了過來。

任憑河水浸濕鞋子。

艾德慕·徒利看著和自己一樣棗紅色頭發的女人有些呆滯，“萊莎……是你嗎？”

“艾德慕……”萊莎看著眼前的人竟有些不敢相認，七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孩子也長成了雄壯的大人，她眼睛里多了一層水霧，走上前抱了抱弟弟，“你比以前強壯了許多。父親……他睡下了嗎？”

“沒有，他剛剛還惦記著你。”艾德慕有些羞赧地掙脫姐姐的環抱，“我去稟報父親。”

“不……不，我去。”

萊莎拋下所有人，她提起裙擺，迅速穿過庭院，直奔主堡。

他剛剛還惦記著你。

弟弟的話像是一把刀子切掉了她所有的顧慮。

主堡和奔流城一樣，也是三角造型，靠東的陽臺透露著孤獨搖曳的燭火。

一步步登上螺旋階梯。

萊莎看見一個佝僂的背影，他正在喃喃自語，“我的孩子……抱歉……”

女兒屢次喪子的不幸，是霍斯特殘年籠罩的陰霾。

他似乎預感到自己將在余生中永懷愧疚，他牽掛著萊莎，更牽念求得女兒的原諒，求得自己解脫。

屋子里的燭光從門口傾瀉而出，撒在萊莎身上，映照著她哀傷的面容。

她癟了癟嘴，掉下一串眼淚，“父親。”

老人怔了怔，緩緩的轉過身，他有些不敢相信，低頭看著手里的東西，又再次抬起頭，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兒依舊站在那里。

“小萊莎？”

她走到老人面前，看見他手里拿著一件小小的衣服。

那是她年幼時最喜歡的一件裙子。

萊莎緊緊抱住父親。

“對不起……父親……對不起……”

她回想起在奔流城的神木林里，和凱特琳還有培提爾的親吻游戲。

那時候懵懂無知又抱有幻想。

可最后……

霍斯特也老淚縱橫，他拍著女兒的肩膀，為她擦拭淚水。

“不哭，我的孩子，回家了……回家了……”

老人的手粗糙褶皺，讓萊莎又是一陣內疚。

她險些搞砸了一切。

從和詹姆的婚姻化為泡影，開始自暴自棄，直到命運的懲罰接踵而至。

她還記得在奔流城婚禮時，和還姐姐憧憬過以后的生活。

她告訴凱特琳她的兒子將是臨冬城公爵，我的孩子將統治艾林谷。

可是……

后來，冷淡的婚姻，三次流產，萊莎以為自己將永遠沉淪在深淵之中。

如果不是那個男孩突然闖入自己一潭死水的生活。

過了一會兒，父女兩個平復了情緒，樓梯傳來腳步聲，她轉身望去，艾德慕抱著女兒走了進來。

父親和弟弟小心翼翼地看著戴麗莎，生怕驚醒熟睡中的女孩兒。

“她繼承了我們家的紅發。”公爵高興的說著。

“還有艾林家的高鼻子。”艾德慕補充道。

霍斯特抿了抿嘴。

艾德慕腿上突然一疼，挨了父親一拐杖。

“不要再看了，你姐姐奔波了許多天，快去準備夜宵和休息的地方。”

艾德慕齜牙咧嘴，感情你這會兒就有力氣了。

萊莎不久前在路上才吃過，拒絕了宵夜的安排。

回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房間。

這里的擺設還是當初離開時的樣子。

……

第二天，霍斯特為女兒一行人舉辦了歡迎宴會。

三河地區水網密布，物產極為豐富。

光前菜就讓人應接不暇，蔬菜沙拉和水果琳瑯滿目。

第一道主菜是羅倫從未嘗過的烤天鵝，填充的蘑菇使得香氣越加濃郁。

他切下一塊正要嘗一嘗，卻見霍斯特公爵舉起了酒杯。

“羅倫。”他望向這邊，“感謝你救了戴麗莎。”

羅倫只能匆忙舉起自己的酒杯，客套地回應，“公爵，您客氣了，那是我應該做的。”

霍斯特繼續說著，眉頭卻皺了起來，“我聽說你依舊擔任著瓊恩的侍從，你拯救了他的繼承人，他為什么沒有封你為騎士？”

羅倫笑了笑，瓊恩當時確有此意。

只是騎士之間也是有鄙視鏈的，大貴族冊封的騎士瞧不起小貴族冊封的騎士，小貴族冊封的騎士又看不起騎士冊封的騎士。

戰場或比武大會獲得騎士榮譽自然是無比光榮，但如果不是以戰斗方式獲得騎士榮譽，無疑也會被貴族鄙視。

戴佛斯幾乎拯救了風息堡，使得那里在篡奪者戰爭時免于淪陷，但“洋蔥騎士”這一詆毀性質的稱號注定會伴隨他一生。

權力的力量寄寓于人心之所在。

如果只求騎士頭銜，羅倫大可以讓父親為自己冊封。

但無法獲得認同的騎士稱號并無多大用處。

羅倫直言他會在戰斗中贏得榮譽。

霍斯特自然理解他的選擇。

戴麗莎從舅舅艾德慕懷里掙扎著逃開，擠進了羅倫的懷里。

羅倫為她切下一塊蘋果派和一些奶油鵪鶉。

那邊霍斯特繼續說道，“蘭尼斯特家有債必償，我們徒利當然也不會欠人情。羅倫，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老人自從萊莎回來后，恢復了許多精神。

羅倫想了想，將自己開拓新贈地的事情告訴了公爵，“如果公爵領地有失地農民，不妨將這些人送到北方。”

霍斯特聞言便向自己的學士和總管咨詢。

如今距離篡奪者戰爭已經過去了七年，人地矛盾日漸凸顯，河間地自然也不例外。

以農莊經濟為主的維斯特洛，七大王國的土地大多集中在貴族手里。

掌控農莊的貴族為了提高收益，只會盡可能的兼并自由農的土地，并且壓縮佃農數量！失地農民淪流民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跳蚤窩也不是君臨的專屬。

從北境的白港到河灣地的舊鎮，各個城市都在變得日漸擁擠。

果然，學士稟告了近年來，河間地各處不斷涌現偷獵者，河網中捕魚為生的貧苦漁民也日益滋生的問題。

霍斯特思索片刻，向羅倫提議可以送給他一座小莊園。

在公爵看來，先不提墾荒的巨大投入和艱辛，只說新贈地那個地方，屬實不是建造莊園的好地方。

也不止他這樣想，羅倫在君臨招攬人手的事看起來鬧得沸沸揚揚，但在紅堡那些人眼里，同樣是出力不討好，可能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暴富起來的小貴族在胡鬧罷了。

羅倫謝絕了他的好意，依舊堅持自己的做法。

霍斯特見此，便讓學士向河間地各處貴族寫信，要他們配合失地農民的招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