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羅倫第一次走出房間。

他們沿著龍尾階梯來到伊耿花園。

希琳和那個頭上叮鐺作響的補丁臉一起，在遠處的樹林間玩耍，

弄臣依舊在唱著。

“海底也有森林哦，大人，我知道，我知道?！?

羅倫暗自吐槽，那樣一個看上去詭異的人，你們是怎么想的，竟然讓他陪著希琳長大？

忍不住對一旁的史坦尼斯說道：“爵士，您可以將希琳接到君臨，那樣性情古怪的弄臣并不適合作為玩伴?！?

公爵沉思片刻，不置可否。反問道，“羅倫，你治好了希琳，我在考慮如何獎賞你，或者你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身旁的克禮森、戴佛斯還有侍衛隊長等人全都望了過來。

羅倫沉思片刻，龍石島確實有自己需要的東西。

“賞賜就不必了，我想和公爵做一個交易?！?

“交易？”

“對?！绷_倫掃過龍石島的一眾臣屬，“我每年向龍石島提供不少于一百石（635公斤）的海鹽，公爵用五倍的龍晶來換，如何？”

羅倫并沒有趁機占便宜，他提前了解過龍晶在維斯特洛并不受歡迎。

龍晶礦不是賣多少錢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人想過要買這個東西。

倒是漁民會雕琢一些龍晶飾品，向偶爾?？康纳檀其N，卻也賣不了多少錢。

希琳脖子上那個精致吊墜還是戴佛斯找匠人精心雕琢的，怕是手工費都要比原料貴好多倍。

而食鹽不一樣，那是堪比金龍的硬通貨。

史坦尼斯當然也知道這點，他疑惑地問道，“你要這么多龍晶做什么?”

“我要用來對付異鬼?！?

弄臣在遠處跳舞。

海龍塔頂的渡鴉聞到海風帶來的魚腥味，渴望血肉而不斷嘶鳴。

只有這里一片沉寂。

羅倫不由翹起嘴角。

接著戴佛斯等人轟然而笑。

甚至連史坦尼斯都有了一絲微笑。

……

簽訂食鹽換取龍晶的協議后，史坦尼斯宴請眾人。

大廳彌漫香氣，仆人從蜷縮成團的龍廚房將一道道餐食端出。

龍石島雖然貧瘠，但海鮮卻很豐富。

羅倫給旁邊的希琳切了點烤蘋果，又忙著啃自己手里的花蟹肉。

“你創造了一個奇跡，羅倫。”另一側的戴佛斯突然說道，“希琳是有記錄以來第一個被治愈的灰鱗病患者?！?

“也許是我運氣好?！绷_倫放下花蟹殼，見希琳抓起一個蒸扇貝，連忙奪下，“又或者是希琳身體好，你知道的，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呢?！?

他將燙手的扇貝放下，心想，也許有機會得去一趟洛恩河畔的廢墟城市，如果能試驗出來如何用龍晶抑制灰鱗病，這種礦石的價格一定會水漲船高。

……

龍石島難得的風平浪靜。

羅倫雖然也很不舍，但還是將希琳抱向女仆梅翠絲。

哄道，“小希琳，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女孩兒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在臉上蹭了蹭，這才乖巧地松開手。

看著被女仆抱著，強忍著淚水的希琳，羅倫轉身走向等待的史坦尼斯一行人。

沿著蜿蜒的黑石階梯來到?？寇娕灥拇a頭。

當船只緩緩遠離龍石島時，羅倫回望高處的巨龍城堡。

依稀看見希琳和那些趴伏在塔上的石龍一樣，凝望著這里。

返航君臨的一路都是風平浪靜，但羅倫卻依舊隱隱不安。

尤其是在他試著感受水汽，鍛煉自己的魔法能力時，這種不安更是達到頂點。

好在一直無事發生。

眼看著這天就要回到君臨，空氣開始變得悶熱。

羅倫在船艙里待不住，便上了甲板。

戴佛斯也在這里，他看見羅倫從船艙出來，仰望著頭頂的陰云，笑著說道：“我們恐怕得和這場暴雨一起回到君臨了。”

羅倫靜靜感受空氣中充盈的水汽，那股不安依舊如影隨從。

海風逐漸變得強烈。

戴佛斯興致頗高，他向羅倫介紹黑水灣南部的船只禁地。

向他吹噓如果風平浪靜的話，他能從君臨游到這里。

羅倫靜靜地聽著，戴佛斯很喜歡希琳，對自己治好女孩兒的灰鱗病一直心存感激。他們一路走來，他便一路向羅倫介紹著，從龍石島到潮頭島，從喉頭水道到人魚王之矛。

還有他幼年時在跳蚤窩的經歷，以及走南闖北在海上做走私者的事情。

風勢越加急迫，水霧與雨滴砸在臉上。

“羅倫，趕緊回船艙去吧，起風暴了?！贝鞣鹚雇Ｖ沽怂闹v述。

海風將船只吹的開始遠離航道。

水手們在船長的喝罵聲中忙碌地操縱帆索，調整船帆的方向。

但風浪越來越猛烈，船長開始命令將副帆收起，主帆降下一半。

戴佛斯有豐富的操船經驗，也開始幫忙收帆。

羅倫依舊待在甲板上，凝望著波濤洶涌的海面。

暴雨如注，海天一片昏暗。

羅倫催動魔力，洋面下暗流涌動。

他隱隱察覺到一絲陰冷氣息，那是比灰鱗病更可怕的東西。

“戴佛斯！”他喊道。

“什么？”

羅倫抽出長劍，“船下有東西！”

他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觸須沖破洶涌的水面，如同一根傾倒的石柱狠狠拍中降下一半的船帆。

隨著一聲巨響，船帆應聲撕裂，纜繩瞬間崩斷砸碎一片船舷側板。

水手們亂作一團。

戴佛斯捏著裝有指節的幸運符，驚叫道：“七神在上！這是什么鬼東西？”

暴風裹挾著半張破碎的船帆消失在暗黑的海面。

連同那道黑色的觸須。

“誰能告訴我，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史坦尼斯帶著一隊護衛從船艙沖了出來。

“是該死的海怪！”羅倫聲音苦澀的喊道，“警惕！”

五道觸須沖天而起，砸向船舷一側。

甲板四分五裂，木屑混雜著暴雨擊打在臉上。

巨蟒一般的觸須吸附在破開的甲板縫隙里。

船只猛烈晃動，開始向觸須一側傾覆。

“砍掉這些怪物！”羅倫沖了過去，“否則我們將葬身大海！”

他沖向最近的觸須，雙手揮劍狠狠砍了下去。

木屑與濕熱的血濺在他的身上。

一根被砍斷的觸須在甲板上痙攣扭曲。

羅倫異常的冷靜，看到怪物能被一劍砍斷竟松了一口氣。

史坦尼斯也沖上前來，他臉色堅毅地揮劍斬向另一根觸須。

另一邊戴佛斯和幾名護衛也持劍而上。

海怪似乎被激怒，又是幾道黑色的觸須騰空而起，狠狠拍在甲板上。

兩個水手躲避不及，像破布一樣被砸中，從船上摔了下去。

接著更多的觸須像藤蔓一樣生長，它們攀援或吸附在破碎的甲板上。

羅倫看到頭頂還有三條觸須拉扯著繃緊的繩索和高處的桅桿。

海怪想要傾覆這艘船。

史坦尼斯正揮劍砍向一條觸須，這時身后的另一條突然席卷而來，瞬間纏住他的一條腿，將他脫向船舷。

公爵跌倒在甲板上，將手中長劍狠狠插進一塊木板。

拖動的速度被止住，他牙關緊咬，用另一條腿狠狠踢向纏繞著的海怪。

羅倫離他極近，砍斷一條觸須后，立即沖上去支援。

他揮劍砍向公爵腳底，觸須被砍斷，史坦尼斯被解救出來。

但一條觸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船舷竄出，瞬間纏在他的腰間。

羅倫學著史坦尼斯，將長劍插向身下甲板，但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木板裂縫擴大，長劍滑了出來。

來不及揮出第二劍。

他身體瞬間騰空，被觸須甩著離開甲板，墜向海面。

風雨依舊狂暴，船下是驚濤駭浪。

有過溺水的經歷，讓羅倫哪怕在這種時刻也依舊保持冷靜。

他一只手緊握長劍刺向纏繞著的觸須，另一只手掌翻轉，貼在黏濕的觸須之上。

魔法全力運轉，陰冷到讓他極度惡心的感覺瞬間襲來。

但魔法也起到了效果，觸須的下墜速度慢了許多，海水逆流而上，將羅倫裹挾其中。

他被砸進了水中，但有著海水的包裹緩沖，不至于失去意識。

海水深邃昏暗，洋面上暗光浮動。

羅倫看到觸須脫離船只，看到破爛的副帆重新掛起，帶著千瘡百孔的海船駛向遠方。

他看到數十條觸須林立在海水中，如同一片暗黑的樹林。

“海底也有森林哦，大人，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羅倫想起了弄臣的歌謠，也明白了海怪是為自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