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轟然而開，著甲持刀的騎士，氣勢如虹的出了這座堡壘，向著都城守備隊司令官邸而去。

而在首相塔內，瓊恩·艾林滿臉疑惑地拿起了羅倫之前算過的那張手稿。

“柯蒙，孩子們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你得先幫我看看這個。”

柯蒙一頭霧水的看著手稿上簡潔但莫名其妙的符號，直到看見下方用通用語抄寫的風息堡支出與盈余，這才有些驚訝了。

他也取過賬單和紙筆開始核對起來。

……

到了守備隊司令官邸所在的那條街區后，羅倫與馬文、莫里短暫商量了下行動計劃。

接著侍衛隊長拔劍出鞘，命令侍衛兵分兩路，一路包圍官邸，一路準備從正門攻進去。

莫里領著一隊金袍子前去叫門，將門拍的砰砰作響。

高墻深壘的院子里傳出了呵斥聲，“什么人？杰諾斯大人正要休息，有事明天再來！”

莫里也不說拘捕的事情，高呼道：“我是紅堡守衛隊長莫里，有急事向杰諾斯大人稟報。”

大門被拉開一些，和莫里一樣穿著金袍黑甲的武士一邊向外走，一邊怒罵著，“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說？是紅堡晚上沒有老二給你舔嗎？”

莫里冷笑著，突然抽刀在手，狠狠劈了過去。

“啊——”

剛走出的金袍子，慘叫一聲倒退回去。

首相護衛們為了避免太大動靜，引起杰諾斯的警覺，一直在巷子口等著。

羅倫見莫里已經動手，霎時拔劍高呼，“沖！”

黑風一馬當先沖向大門。

門內的人見勢不妙，正要關門。

莫里卻拼盡全身的力氣撞了過來。

“嘭！”

大門轟然而開，兩個金袍子被撞倒在地。

莫里與部下迅速逼退門內的金袍子，羅倫和十幾個首相侍衛縱馬而入，直沖院內住宅。

沖進客廳時，燭火通明的廳堂內頓時一陣尖叫聲。

仆人們紛紛向兩側躲避。

黑風踩在厚重的密爾地毯上，馬蹄不住的踢踏著，將腳下的污泥統統留在地毯上。

“狗娘養的，都在吵什么。”粗糲的叫罵聲從樓上驟然響起。

杰諾斯提著一根帶血的馬鞭，推開房門衣衫不整的走了出來。

看到在客廳縱馬的羅倫和魚貫而入的侍衛，他臉色暴怒，臉上的疙瘩擠作一團，“你們是什么人？”

羅倫冷聲說道，“杰諾斯貪贓枉法，克扣軍餉，索取賄賂，肆意勒索君臨平民。國王之手命我等前來拘捕。

杰諾斯，你是自己下來還是我們上去捉你？”

守備隊司令臉色陰冷，神情有幾分不安，冷冷說道：“稍等，我將衣甲換上。”

他轉身回到臥室，砰的一聲關上門。

羅倫當機立斷，蹬蹬幾步就奔上樓梯。

他持刀在手，一腳踹開房門。

地板上躺著一個遍體鱗傷的女人，房間內卻沒有杰諾斯的蹤跡，只有衣柜的門在大開著。

柜子底部被掀開，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羅倫知道杰諾斯跑不遠，從燭臺上順手扯下一根蠟燭，照在洞口。

見沒有人埋伏，他抽出匕首，立即跳了進去。

前面不遠處有燈火閃耀，羅倫閃身追了過去。

杰諾斯氣喘吁吁的跑著，聽見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他一邊跑，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袋子，“小子，這里是五十枚金龍，寬限我一些時間，我會親自向首相請罪。”

他將袋子拋向身后。

羅倫沒有理睬，繼續一言不發追了上去。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杰諾斯見沒有奏效，他猛地轉頭，手中長鞭啪的一聲，狠狠揮出。

隧道空間狹小，羅倫只能后退躲閃。

鞭影從面前閃過，羅倫立即向前撲去。

杰諾斯來不及揮出第二鞭，已經被撲倒在地。

他手里的油燈也已熄滅，隧道內漆黑一片，只有杰諾斯的怒罵聲。

羅倫手中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緩緩壓下，似乎隨時要劃破皮膚。

杰諾斯頓時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冰冷，這才停止叫罵。

幾個侍衛這時也追了進來，他們點起火燭將杰諾斯從隧道押回兵荒馬亂的官邸客廳。

他到這個時候，依然不知道除了剛剛的幾項罪名，羅倫還為他編織了名為叛國的陰謀大網。

杰諾斯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掃視客廳眾人后，冷笑著威脅，“等我過幾天脫身，我會讓你們趴在地上把地毯舔干凈。”

客廳里數十根燭火搖曳，一如羅倫平靜外表下不平靜的心。

這是他第一次試圖用陰謀置人于死地，他不喜歡也不擅長這樣做。

比起在這臭不可聞的地方和野心家周旋，他寧愿面對興安嶺沖天的大火，寧愿從萬丈高空一躍而下。

但他知道別無選擇，長夏總有一天會終結，而除了五指半島的兩處鹽田，以及沒有什么攻擊力的水系魔法，他幾乎一無所有。

而那個不可名狀的威脅就在極北之地靜靜蟄伏。

凜冬將至，羅倫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并不算太多，對擋住自己前進道路，而又不愿意讓開的人他別無選擇。

身在群狼環伺的君臨，必須有讓那些狼忌憚的實力，才能活到最后。

羅倫上前，一拳將桀驁不馴的守備隊司令打翻在地。

“也許會有人試圖營救你。但是，司令大人，我保證您再也回不到這里，也許我會請求國王，將你的腦袋插在能看見這里的紅堡城墻上。”

“是你？五指半島的狗崽子。”

杰諾斯這才認出羅倫，他劇烈掙扎著，卻已經失去先機，被侍衛們像死豬一樣捆住，扔到了馬背上。

莫里有著首相手令，他在金袍子中也有一些威望，很快就接管了這座官邸，將杰諾斯的管家和仆人們扣押起來。

侍衛隊長馬文在官邸中大肆搜索。

羅倫則再次走進了臥室之中。

臥室暗紅的地板上，還躺著那個鮮血淋漓的女人。

羅倫咒罵一聲，握住女人的手，察覺到她還活著。

他走到門外吼道：“莫里，叫兩個侍女上來。”

侍女進了臥室，開始給女人擦拭身體，涂抹藥膏。羅倫不再理會，開始搜查這間屋子。

一通翻找之后，竟然一無所獲。

那邊侍女已經處理完傷勢，提上來的兩桶清水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羅倫讓她們將女人帶到另一個房間，接著兩腳踢翻了木桶。

血水霎時蔓延到臥室的每一個角落。

羅倫將手貼在地板上，閉上眼靜靜感受。

片刻后，他猛地睜開眼。

來到床的右側，用長劍輕輕敲擊，一塊地板傳來沉悶的聲音。

用劍將地板翹起，一本冊子和一把鑰匙正躺在下面的空洞中。

侍衛隊中大部分是谷地平民，以及艾德蒙·石東這樣的貴族私生子，識字的人并不多，這也是瓊恩·艾林為什么要羅倫跟隨而來的原因。

打開冊子，只見上面粗略的畫著一些圖案和歪歪扭扭的數字。

羅倫有些失望，沒看出來杰諾斯還有繪畫的愛好啊。

飛快的瀏覽著，翻過第三頁，他若有所思的停住。

這幾頁的圖案幾乎都一模一樣。

羅倫盯著一個長著三個腦袋的鳥，“這是坦格利安的三頭龍？”后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千。

接下來是一只貓？

不……不……這是一只獅子，蘭尼斯特？

后面的數字成了五百。

一個環環相扣的鏈子，

大學士？一百。

除了這些勉強能認出的圖案，還有許多難以辨認的符號羅列其中。

羅倫迅速翻過幾頁，直到頁首的圖案驟變。

三個腦袋的鳥被一只貓取代。

哦不對，有角，這是一只鹿。

他迅速翻到最后一頁，在冊子中間還發現了那份風暴地礦鹽的經銷協議，羅倫驚喜地發現確實是前朝首相的印章和名字，他這才松了一口氣，滿意地將信收起。

海關給的證明只能算作佐證，加上這份協議才能將杰諾斯和瓊恩·克林頓牽扯在一起。

現在又有了手里的這本……行賄記錄？

羅倫松了一口氣，策劃的這出陰謀難以稱得上周密，奈何杰諾斯卻是條愚蠢的大魚。

等他下樓時，馬文等人正束手無策地站在一間鐵門緊鎖的屋子前。

斧鑿聲不絕于耳，卻難以撼動厚重的鐵門。

羅倫將眾人驅散，將剛剛搜到的那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中。

“咔噠”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鐵門被打開。

房間內幾乎被木箱堆滿。

馬文命令侍衛打開幾個木箱。

眾人頓時一陣驚呼。

難以計數的金龍與銀鹿在木箱中閃耀，讓人眼熱不已。

馬文急于封箱稟告首相，羅倫本能的就要同意。

但轉念一想，前世自己以身許國，又在那樣的集體里，繳獲自然要歸公，但這一世又何必要做道德模范呢？

他將馬文拉到另一間屋子，一番勸解之后才回到原地。

首相侍衛與莫里帶來的金袍子似乎有所猜測，皆期盼地望著兩人。

羅倫略帶微笑，“為王國安定而使得諸位這么晚都不能休息，此次行動既然是由我來統籌全局，那我就自作主張一次，為每人分十枚金龍。”

“諾。”

屋子里眾人歡欣鼓舞，將胸甲與兵器拍的砰砰作響。

羅倫接著說道，“艾德蒙·石東，你準備一個口袋，給留守在紅堡的首相侍從每人準備五枚金龍。莫里，你取走十箱銀鹿，用來補足金袍子近來被克扣的軍餉。接下來我們要立即做出清點，然后全部封箱，等待首相大人派人前來接收。”

“是。”

眾人應道。

……

羅倫一面派人向首相通報，一面開始清點木箱財物。

這里人手并不算多，羅倫目測每個箱子所裝的貨幣數量都相差不大。

索性將金龍和銀鹿各清點出三箱，取出平均值乘以各自的箱數。

很快清點完畢，馬文鎖好房門，親自帶著二十名侍衛留著這里守衛。

羅倫則領著剩下的人，押著杰諾斯進入紅堡。

御前執法官也隨勞勃出征，管理地牢事務的是個駝背老人。

“這是首相要求嚴加看管的罪犯，關到地牢第三層。”

從沉睡中被叫醒的老人命令獄卒接過犯人，有氣無力地說著，“請首相大人放心，我會恪盡職守，絕不會辜負自己的貴族血脈。”

等羅倫離開后，老人卻命人將杰諾斯帶進第一層的房間內。

他不再是昏昏欲睡的模樣，提著水壺施施然的走了進去，“杰諾斯，沒想到能在這個地方見到你。”

房間里還有扇窄窗，月光斜斜的照了進來。

杰諾斯坐在椅子上，冷笑一聲，自顧自地接過水壺，“我又何嘗能想到呢？咱們的首相大人竟然以貪污索賄的罪名逮捕我。雷納佛·偉維水，你知道的，我一向清廉如水。”

他一邊倒水，一邊盯著老人。

雷納佛笑著回應，“當然，這點紅堡內外眾人皆知。”

“眾人皆知，這么大的動靜卻沒有人來通知我一聲。”杰諾斯冷哼一聲，語氣又放緩一些，“我被困在這里，還得辛苦大人幫我聯絡御前重臣，證明我的清白。”

“這是自然，自然……”雷納佛猶在絮叨，“這地牢實在太久了，到處滲水坍塌，也許有一天我就被埋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了，就像被埋在龍穴里的幾條龍一樣。杰諾斯，我身上也多少帶有真龍……。”

“去你的真龍血脈，雷納佛。”杰諾斯怒罵著，打斷了他的話，“等我從這里出去，會每月給紅堡地牢提供三百枚銀鹿。你能先去聯絡嗎？”

“現在嗎？不，不，這么晚了，諸位大人都睡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絕對不會耽誤事情。”

雷納佛駝著背，擺著手走出了這間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