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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連殺兩任妻子,他說是因為愛

死刑是刑法學中的重要概念之一,也作為一種刑罰普遍存在于各國刑法體系中。因為生命的寶貴性和不可再生性,死刑成為刑罰體系中最為嚴厲的刑罰方法,故又被稱為極刑。

死刑曾普遍存在于各國刑罰之中,自啟蒙運動后,“是否廢除死刑”這一議題在學術層面產生激烈討論,并且在司法實踐層面也產生了重大影響,我國現行刑法保持“保留死刑、嚴格控制”的原則進行死刑的適用。現階段我國死刑的執行一般分為死刑立即執行和緩期二年執行(死緩)兩種情況,并嚴格把控死刑核準。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中,執行死刑條件為故意犯罪,查證屬實,手段極其殘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如故意殺人、綁架、搶劫、強奸、販毒等危害國家的刑法都有可能會被執行死刑。

我在給一名即將被執行死刑的罪犯做最后一次提審后,問他還有什么要說的。他用筆在紙上畫了一只胡狼頭,讓我們幫忙轉送給他的家人,希望可以在他死后祭拜一下。

我知道,這胡狼是埃及神話中掌管冥界的死神。我問他為什么祭拜外國的神仙。他說自己罪孽深重,怕中國的神仙保佑不了他。

我問他,你知不知道這個外國的神仙是負責稱量靈魂的?你做了這么多壞事,以為轉拜外國的神仙就能獲得安慰嗎?他說他做的壞事只是業孽深重,覺得自己的靈魂還是很純潔的,所以想試一試。

我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嫌疑人,他是第一個自稱靈魂純潔的。這話聽得我有些毛骨悚然。在即將被審判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覺得自己沒做錯,如果不是證據確鑿,恐怕他永遠也不會認罪。

作惡而不知其所為,人性的恐怖之處莫過于此。

羅澤市地處丘陵地帶,地表起伏,山丘連綿,但真正海拔高的山峰卻一座也沒有。最高的山就在市東邊緊臨海邊,叫作老和尚山,從西側望過去,山頂像是一個和尚的腦袋。旁邊還有一座矮一些的山峰,叫作小和尚山,兩座山并排連綿,成為距離市中心最近的景區。

老和尚山最高處海拔600多米,以前山頂上有一座氣象臺,現在已經關閉了,被改造成了觀景臺。正面修了一條900多級的石階,能一直通到山頂。

這里成了羅澤市看日出的最佳位置,天沒亮便會有人來登山。

這條石階是后來才修建的。最早登山的路是一條背陰的盤山小路,怪石嶙峋,草木叢生,景色優美。但這條小路很危險,大部分是貼著山開辟的,其中有一大段都是斜坡懸崖,走起來有些危險。

自從前山修好石階之后,就沒什么人會來后山。景區在后山小路口修了一道柵欄,還貼上一則公告,告知此路封閉,禁止游人從此上山。

然而,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守規矩的人。

我們接到當地派出所打來的求援電話,派出所接到報警,有人從后山的小路上摔了下去,需要大量人手去搜救。我們全隊立刻出發。

摔下去的是一名男大學生,報警的是他女朋友,兩個人這次是特意來爬后山,因為地勢陡峭,拍照時沒有注意腳下,不小心從山崖上滑下去了。

老和尚山不算大,但出事的地方是一道很深的溝壑,地形比較復雜。我們參加增援的各個部門加起來一共有60多個人,順著小路往溝壑里面走,像石塊丟進大海里一樣,60多個人頃刻便消失不見。

大約找了半個小時,我們終于聽到了隱隱的呼救聲,原來這名學生摔下來后昏迷了一陣兒,醒來后才開始呼喊。順著聲音,我們在山半腰的一處草坑里將他找到,他只是將腿摔骨折了,整個人受傷并不嚴重。

這時救護車的擔架還沒送下來,我打算找幾根木頭將他的腿固定住。周圍的樹枝都只有手指頭粗細,而且大多是松樹,不適合固定骨折。我往前面走了幾步,打算從樹上折幾根粗點的樹枝。

我找到一棵相對較粗的槐樹,正準備折樹枝的時候,腳下忽然發出“咔吧”一聲脆響,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這地方的草很茂盛,長到了我的膝蓋處,我撥開草往下看,發現我的鞋子下有一根白色的骨頭,已經被我踩斷成兩截。

我抬起腳,彎腰觀察,發現下面還有好幾根白骨疊放在一起。我參加過尸體解剖,一眼就看出這骨頭肯定不是山中的動物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一具腐爛的尸骸。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差點兒摔倒。這幾根骨頭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受傷的大學生被人抬了上去,因為發現人類骨骼的這個插曲,我們則留在這里,撥開草叢繼續找骨頭。

在山里發現尸骨并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每年我們都會接到失足跌落或者是有人自殺的報警,大多數都是有人發現尸體后通知我們。

盡管自殺概率很大,不過我還是在這具尸骸上發現了一些疑點。

我們在周圍找到了沒完全腐爛的衣料和一個生銹的鋼圈,上面掛著幾塊布條,應該是乳罩。這地方人跡罕至,尸體周圍又沒有其他物件,說明死者生前身上沒帶什么東西。

自殺的尸體身上沒帶東西的情況雖然存在,可這里是一片景區,到這里最起碼要坐公交車,錢包、手機等物品應該是隨身攜帶的。死者總不能走過來吧?

我在送交法醫的記錄本上寫了“存疑”兩個字,表明我對死亡現場的論斷。

“你這是給我多找活兒干呀……”法醫拿著本子對我說道。

我們作為各類現場的第一處置人,負責對現場的狀況做出判斷,分析死者的死因,而法醫需要根據我們做出的決斷來做下一步工作。被列為存疑的現場需要出具一份工作報告,對一天要檢查好幾具尸體的法醫來說,給這種現場出具刑案報告有點兒小題大做了。

第三天,我接到法醫的電話:“尸源比對上了,是一名失蹤的女性,這份報告還用出嗎?”

聽到比對的結果,我心里也踏實了。工作這么多年,每一具尸體在核實出身份之前,我心里都好像揣了只小耗子一樣,惴惴不安,總覺得會引發一個案子,但這次應該不會了。

我將這名失蹤人口的信息記錄下來,開始聯系死者的家屬。接下來的流程很簡單,家屬簽字,將尸骸拿走火化,我們這邊做一份記錄就可以了。看來這又是一名想不開自尋短見的可憐人。

我查了下死者的戶籍信息,上面有一個叫曲品德的男人,他與死者是夫妻關系,這個應該就是死者的丈夫了,我拿起電話打了過去。

“喂?您好,請問是曲品德嗎?”

“對,是我,你是哪里?”

“石媛媛是你的妻子吧?你先節哀,前天我們在老和尚山發現了一具尸體,經過檢測發現是石媛媛,現在尸體在刑偵支隊……”

“石媛媛不是我的妻子,你們打錯電話了!”

沒等我把話說完,曲品德橫插一句后便掛斷了電話,速度之快讓我都沒來得及反應。一時間,我有些蒙,還在考慮是不是哪句話說得不太合適。

等我再撥打過去時,曲品德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事情有點兒奇怪。我又用電腦仔細查了下石媛媛的戶籍信息,戶口上除了她,只有曲品德一個人,這不是夫妻難道還能是其他什么關系?如果不認識的話,也不能把戶口落在一起呀。

石頭看我滿頭霧水,開口提議道:“死者不是失蹤人口嗎?咱們查下是誰報的案,看看誰做的登記。”

我又重新查了下失蹤人口信息,石媛媛的登記欄最下面的聯系人叫石守靜,看名字應該是她的父親。我找到石守靜的電話打了過去,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你……你說什么……尸體……在什么地方?我現在就過去!”雖然隔著電話,但老爺子大口喘氣的聲音我聽得清清楚楚。我有點兒后悔不應該這么直接地告訴他,如果他心臟不好的話,很容易背過氣去。

現在是下午5點10分,隊里的人紛紛準備下班回家。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尸檢中心和老爺子見一面,因為剛才曲品德的言語讓我感覺有些別扭。

我和老爺子在尸檢中心見了面。陪著他來到存放尸骸的地方,老人蹲在地上,從袋子里捧出一把骨頭,整個人在不停地顫抖。我輕輕地扶了他一下,沒想到老爺子自己站了起來,轉過身向我問道:

“小伙子,你們是在哪兒找到我女兒的?”

雖然他臉上老淚縱橫,但是情緒并沒有失控,語氣依然平穩,在我見過的家屬中,這屬于為數不多的堅強。

“在老和尚山后山的一個山槽子里,今天我在下面救人時發現的。”

老爺子聽完后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陷入沉思。他的手緊緊地攥著一截骨頭,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淌下來。

我提醒他:“您在這兒簽個字,把手續辦一下,然后就可以將你女兒的尸骨帶走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幫忙出車送到殯儀館。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關于你女兒失蹤的事情。”

老人睜開眼睛說:“你們對她的死因有懷疑?”

我沒有直接回答,委婉地說:“我只是覺得有點兒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說下當時她失蹤時的情況。”

“好!”老爺子也許當過兵,說話鏗鏘有力。

石媛媛是在五年前失蹤的,那天老爺子的女婿給他打電話,說石媛媛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女婿在外地出差,讓老爺子回家里看看。老爺子回到家,發現石媛媛人不見了,手機放在家里,因為沒電已經關機。

意識到可能出了事情,石媛媛的丈夫也趕了回來。老爺子和女婿想盡一切辦法到處去找,還是沒發現石媛媛的蹤跡,老爺子這才去公安機關報了案。

聽完老爺子的話,我開口問:“你女婿叫什么名字?”

“曲品德。”老爺子回答。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中一動,但是沒敢表露出來。我裝作不經意地說:“曲品德?你講講這個人的情況給我聽聽。”

“你們是不是懷疑他?這個不可能,我可以為他擔保。我女兒失蹤和他沒關系,當時他在外地出差,如果不是他給我打電話,我都不會知道媛媛不見了。小曲是個好人,對我女兒好,對我也好。”老爺子有些不相信。

“那我就不瞞你了,之前我給曲品德打電話了,結果他說不認識你女兒。你和曲品德還有聯系嗎?”

“有呀,媛媛失蹤后那一年,小曲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后來搬走了,每個月也都會來看我。前年小曲對我說想去外地工作,我也表示贊同,他也該重新生活了。況且我女兒失蹤三年,估計也是兇多吉少……”老爺子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像這類失蹤人口,警察會去調查,但沒有有效線索的情況下一般會擱置。并且人口失蹤在下落不明滿四年的,或者因意外事故下落不明,從事故發生之日起滿二年的可以宣告死亡。

聽完老爺子的話,我開始懷疑之前打給曲品德那通電話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是不是我沒表明身份,讓他以為是詐騙或者是惡作劇?我又拿起電話打過去,結果顯示依舊是關機。

我又和老爺子聊了一會兒,發現他對曲品德的了解比對自己女兒還多。老爺子對曲品德幾乎是贊不絕口,從他的口中,我得知曲品德父母早亡,在與他女兒結婚后,對待他就像親生父親一樣。

老爺子甚至說,如果曲品德日后生活經濟狀況不好,他還愿意支援一些。我感覺老爺子已把曲品德當作親生兒子一樣了。

不過我從老爺子的言語中能感覺到,他對女兒的死亡還是心有不甘,他很想把石媛媛的死因查明白,至少得查出她為什么會出現在老和尚山,和誰一起去的。

為了解開我的疑惑,也為了給老爺子一個交代,我只有再一次去找曲品德了。曲品德的手機一直關機。老爺子告訴我曲品德去了安徽亳州,看來我得當面找他問清楚了。

我和石頭來到亳州,在當地公安機關的協助下查到了曲品德的住址。他住在文化路附近,這條路在市郊,路兩旁都是二層小樓。

出租車司機向我們介紹,亳州的醫藥產業比較發達,有很多做藥材生意的人都在這里住,道邊的小樓都是自己建的,雖然地處市郊,但住在這兒的都是有錢人。

我們來到曲品德登記的住址,也是一棟二層小樓。我看到院門打開,三五個人正進進出出在搬東西。我攔住一個人詢問,才知道這棟房子昨天被賣出去了,前房主將房子連帶家具一起賣掉,新房主現在正在收拾呢。

昨天才賣掉?我和曲品德唯一的那次通話是在三天前,其后安排單位的工作耽誤了兩天,今天趕到亳州,他就把房子賣掉了?我找到現任房主打聽,他告訴我們成交價格遠遠低于市場價,前一任房主在賣房子的時候似乎很著急,讓他撿了一個大便宜。

“這么看,曲品德似乎在故意躲避我們?”石頭說。

我心中的懷疑更甚:“就算是潛逃了十多年的疑犯,咱們都能把他找出來,曲品德想藏起來的話他又能藏多久?明天咱們就去找他,我看看他能跑到哪兒去。”

石頭扶著額頭說:“正常人應該都知道,警察想找一個人并不難,現在他這么匆忙地逃跑,你不覺得這件事有問題嗎?”

石頭比我理性得多,他先從發生問題的原因開始考慮,而不是去追求結果。我現在對曲品德有些怨氣,這幾天我一直在給他手機打電話,結果一直關機,我們大老遠地跑來,可他卻連住的房子都賣掉了,為了躲避我們,他真是下了挺大的功夫。

石頭繼續分析:“表面上他似乎是在回避我們,但我覺得事情不是那么簡單,他故意做出這番樣子,也許就是為了讓咱們去找他,從而避開什么東西。”

“調虎離山?”石頭的話點醒了我。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我建議咱們留在這里調查一下曲品德的近況。”

我不想耽擱找曲品德的工作,這個人城府很深,為了防止他跑到偏僻的地方藏起來,我聯系隊里繼續派人追查,讓陳國濤和喜子去找曲品德。

根據石老爺子所說,曲品德應該是在一年前來到這里,那么他在亳州肯定有自己的圈子,至少也應該有相熟的人。可我和石頭來到當地公安機關進行調查,別說相關聯系人了,單從曲品德自己的信息上來看,幾乎都是空白。

這個人就好像沒在這里出現過一樣。

我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向他詢問曲品德當時為什么選擇來亳州。老爺子說他不知道,當時沒特意去問,不過曲品德在家的時候,曾經聽他打電話聊過一些關于醫藥品的事情。

制藥在亳州是一個大產業,那曲品德來這里肯定是為了工作。不過在亳州,和醫藥有關的單位太多了,大大小小上百個,我們總不能一個個去查吧?

這時石頭想出一個主意,既然曲品德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多,那么他肯定得有生活記錄,我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我倆來到自來水公司查詢繳費信息,發現曲品德所住的房屋繳費人員登記的名字叫馬麗,這個發現讓我們看到了希望。這是我們在亳州發現的唯一的一個與曲品德有聯系的人。

石頭在當地公安機關對馬麗進行了人員信息研判,發現她是安徽亳州本地人,登記工作地址是一家醫藥材料公司,個人信息登記已婚,配偶是曲品德。

這個馬麗原來是曲品德的妻子。原來曲品德來到亳州重新又結了婚,開始了新的生活。不過這時石頭也查出了一條信息,那就是曲品德有一條飛行記錄,他乘坐飛機去了德州市。

我聯絡了陳國濤和喜子,讓他們直接趕往德州市,而我和石頭繼續留在亳州。我們打算先找到馬麗,從側面了解曲品德的近況。我們兩邊一起行動,但是結果卻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我和石頭來到馬麗登記的工作地點,發現這家公司在八個月前就解散了。好不容易聯系上一個曾經在這里工作過的員工,他告訴我,八個月前,馬麗突然就不來了。

我又問了公司的狀況,這個人說公司主要是給藥廠供貨,靠馬麗在本地的關系效益一直不錯。所以馬麗不干了,他還覺得挺可惜的。

提起馬麗,這個人能說出不少事,但是對于馬麗的丈夫他則沒有任何印象。他說只知道馬麗結婚了,但是很少提到她的丈夫,他也從來沒見過。

馬麗父母雙亡,又是獨生女,連關系密切的親戚都沒有,找了幾個小時都沒有線索,最后我們又返回曲品德的住處。找到馬麗的鄰居詢問,結果鄰居說已經七八個月沒看見馬麗了。

馬麗消失了!無論我們聯系到認識她的人,還是從各個電腦系統上查軌跡,這八個月以來馬麗的信息都是空白。正當我和石頭撓頭時,陳國濤那邊傳來消息,他們把曲品德找到了。

陳國濤說,曲品德是在一棟賓館門口被他抓住的,現在已經帶回陳國濤所住的賓館房間控制。我讓石頭留守調查馬麗的行蹤,自己趕赴德州,在賓館里見到了曲品德。

曲品德剛滿40歲,但身材勻稱,沒有中年男人的啤酒肚,看著也很年輕,短頭發,但梳得锃亮。他見我盯著他,面露微笑,眼神毫無遮攔、目光如炬般地回望著我。

他這股微笑讓我感覺很別扭。我費盡辛苦來找他,按照常理,他應該表現出愧疚或者是驚慌,結果現在他似乎是做好了準備在等我出現。

我正打算問他馬麗哪兒去了,這時手機響了,是石頭打來的。

“你見到曲品德了嗎?”石頭問。

我說:“剛見面,還沒開始問他呢。”

石頭舒了口氣:“你別問關于馬麗的事情。我剛才查出來曲品德賣的那套房子的房款去向了,顯示匯到了一張存折上,現在誰會用存折收錢?我懷疑曲品德離開亳州就是怕被咱們發現馬麗消失的事情。如果你問了,只怕會引起他的警覺。”

房款匯到存折上?存折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帶在身上,可以隨時用身份證來補,現補現用。曲品德用存折收房款,可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筆錢。

我問了下陳國濤,他們在找到曲品德的時候對他的隨身物品進行了檢查,沒有發現存折。我想起了石頭對我說的話,雖然我們的工作是追查事情真相,給出一個結果,但事情本身卻有著不同的原因,這往往是關鍵。

我把將要發出的聲音生生地卡在喉嚨里,張開嘴咳嗽了幾聲。

馬麗人哪兒去了?這是我想問的話。本來我找他是想問關于石媛媛的問題,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馬麗不見了!可看著曲品德的樣子,我猜他早想到我會問什么,不然他為什么要離開亳州?

也許他離開亳州,還真是為了避免讓我們發現馬麗不見了。之前我給他打電話是為了石媛媛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

“你是石媛媛的丈夫是吧?我們把石媛媛的尸體找到了,你能說說當時石媛媛失蹤的情況嗎?”

“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在出差,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沒人接,我就讓我爸去家里看看,才知道媛媛人不見了。我趕回家和我爸一起找,結果沒找到。失蹤了好多年,就判定媛媛死亡了。”曲品德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痛苦。

我不動聲色:“那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為什么掛掉了?”

曲品德回答得很迅速:“我以為別人拿我開心,這個號碼我一直在用,媛媛失蹤后也沒換,這次接到電話我特別難受,于是就打算把號換掉。”

“那行。我們找你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看你關機了,還以為你害怕了,我就想,你會不會與石媛媛的死有關呢?”我一邊說,一邊注視著曲品德。

曲品德嘆了一口氣,他回答道:“唉,我還真希望媛媛的失蹤和我有關,這樣我就能鼓起勇氣,直接選擇去死了,也許我們在陰間還能見面。”

“好了,你走吧,我們只是來確認一下你的行蹤。以后注意了,警察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認真點,這種事哪是隨隨便便能拿來搞惡作劇的?”

曲品德有點兒驚訝:“我可以走了?”

他沒想到我簡單問了兩句話就讓他走了,他畢竟在這里坐了一整天。

同樣,陳國濤和喜子也是一臉驚訝,他們飛到德州市查到曲品德的住宿登記,然后在賓館門口蹲守了一天才將他抓住,結果我問了不到10分鐘就讓他走了。

我點了點頭,曲品德說了聲謝謝,快步離開房間。

“劉隊,這……”

“噓,悄悄跟著他……”沒等陳國濤說完,我便打斷道。

我覺得曲品德來到德州肯定有原因,如果他只是想逃離亳州,那么可以有很多選擇,而他來到了德州,距離亳州不過一天路程的地方。

如果找出了事情發生的原因,那么距離事情的結果也不會太遠。

沒過多久,陳國濤給我來電話,曲品德回到自己住的賓館,從樓下看過去房間的燈亮了,他應該在屋里。我和喜子把晚上的時間分了下,決定三個人輪班倒,從現在開始一直盯著他。

一夜無眠,陳國濤還對我發牢騷,他覺得沒必要盯著曲品德一晚上,沒人會在大半夜出門。曲品德出門也會選擇在白天,大不了早點兒起來去賓館門口守著。

陳國濤說得沒錯,從晚上10點開始,賓館門前的人就是只進不出,直到早上7點半,我們沒看到一個從賓館里出來的人。而曲品德的房間在11點多的時候就關燈了,他很可能是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而我們在車里直挺挺地坐了一晚上。

第二晚依舊如此。曲品德只是在白天出門吃了兩頓飯,而且距離賓館不過幾百米,甚至都沒走出一條街道,然后就返回房間。我覺得自己似乎判斷失誤了,這個人沒有任何行動。

太陽逐漸落山,賓館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蓋在我們的車上,坐在車里我似乎感覺到一絲涼氣。就在我猶豫今晚是否還要繼續蹲守的時候,石頭打來了電話。

“你那邊情況怎么樣?”石頭在電話里問。

“沒什么情況,曲品德天天在賓館,我們在樓下已經待了兩天了。”我早已將之前的情況告訴石頭,這兩天石頭都在亳州進行調查。

“我們現在往你那兒走。我這邊查出來馬麗曾經使用的手機號碼了,現在這個手機號碼與別人還有通話記錄。我推測這個號碼應該是曲品德在使用,通話的目標號碼就在德州,曲品德這次去肯定是要見這個人!”石頭在電話里說。

“你們?你們是誰?”

“亳州公安局的同行,這幾天都是他們在幫忙和我一起調查。馬麗現在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但這兩天我們查出了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曲品德曾經去亳州殯儀館火化過一具尸體,但這具尸體登記叫宋莉莉。”

“火化過一具尸體?這不可能。”

這具尸體讓我立即想到失蹤的馬麗,但是我又覺得不可能。火化尸體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醫院開具死亡證明,然后屬地派出所開具火化證,最后才能去殯儀館火化。

先是第一條,醫院的死亡證明就沒法開出來。

石頭好像猜出了我的疑惑,他說:“馬麗手機號碼聯系的目標電話信息我在網上已經搜出來了,是一個辦證電話。”石頭這番話讓我恍然大悟,一團迷霧徹底被風吹散,幾個我認為不可能的問題在一個“辦證電話”前迎刃而解。曲品德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也變得順理成章。

辦證幾乎快成了一個城市的特色,大街小巷墻壁樓梯,它們的廣告無處不在。手掌見方的地方就可以涂抹一份廣告。雖然這些廣告對大多數人來說只起到有礙觀瞻的作用,但其實正是因為有一個受用群體,讓辦證這個買賣才會一直如此堅挺。

我曾經也在聯合執法中查處過辦假證的,但那都是些粗糙的證件,仔細一看就能發現破綻。可這行當中也有能手,他們不但能把證件辦得和真的一樣,而且他們什么證件都敢偽造。

我撥過去的那通電話把曲品德嚇得夠嗆,他并不是害怕我們找到石媛媛的尸體,真正讓他害怕的是馬麗失蹤的事情被我們發現。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將他和馬麗唯一的聯系,也就是那棟房子給處理掉,然后離開亳州。

曲品德想讓我們跟著他一起將重點轉移。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已經浮出水面,我坐在車里頓時精神了,我知道賓館樓房那間亮著燈光的房間中的人,已經變成了犯罪嫌疑人。

曲品德沒想到我們會留在亳州繼續偵查,而且最終發現了他去殯儀館的蹤跡,而這與馬麗的失蹤恰好聯系上了。

晚上9點半,在我剛喝完咖啡,那股精神勁正從腦海中涌出來的時候,我看到曲品德從賓館里走了出來。他在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往德州西邊駛去。

我急忙開車追了上去。

德州的出租車都是普桑,用本地人的調侃來說,車子開動起來除了車笛其他地方都會響,自然車速也不會太快。雖然速度很慢,但我們很順利地跟著車子來到了城西的一片住宅區。

“怎么辦?動手嗎?”陳國濤摩拳擦掌地問道。

曲品德為什么會來這里與辦證的見面?難道他是要再辦一份假證?不過我覺得他沒有使用的地方了。現在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就是曲品德為了消除自己曾經的犯罪痕跡。

我在查處辦假證的窩點時發現過一個問題,他們在辦證的時候需要對方提供一份原件進行偽造,在成功后他們會額外留一份作為副本,以后繼續使用。曲品德來找這伙人是不是為了拿回副本?或者是為了將自己曾經辦理的死亡證明拿走?

辦證的這伙人都是狠角色,只要價錢夠高,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更何況將副本銷毀掉了。不能給他們機會!如果消除了副本,那么再也沒有能作為曲品德犯罪的證據了。

“見到人就動手!”我做出決定。

出租車停下了,曲品德從車上下來,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我知道他應該是在約人,于是將車子停在拐角處,和陳國濤三個人下車貓著身子往曲品德身邊靠攏。

晚上10點多的西郊人跡寥寥,曲品德沒想到自己被人盯住了,他拿著手機一邊講話一邊查看門牌號。這里晚上連個路燈都沒有,曲品德得靠在樓門前才能看清上面貼著的門牌。

他根本沒注意到身邊有人。

這時,我看到有個人從樓道里走出來,他沖著曲品德喊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回蕩。眼看就要暴露,陳國濤先行動了。他弓著身子從側面快速地往門洞那個人沖過去,我也從后面沖著曲品德奔過去。

在我馬上要靠近曲品德后背時,樓門口的人發現了陳國濤,他轉身往回跑,但這時已經晚了。他剛跨進樓里還沒來得及將大門帶上,陳國濤就已經趕到了。陳國濤借著沖力,躍起踢出一腳,然后整個人撞進了樓道里。

曲品德反應過來不對勁,剛轉過頭便被我從后面別住胳膊。我用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沖著他膝蓋窩狠狠踢出一腳。曲品德受不住力,一條腿跪在地上,我趁機用胳膊將他壓住。

我們這番動作已經鬧出不小的動靜,周圍的窗戶紛紛亮起了燈光,甚至有人打開窗戶往下看熱鬧。

“你給我老實點兒!”我沖著曲品德喊。曲品德被我壓住后,身子不停地扭動,雖說掙扎幅度不大,可是一直在動讓我覺得不踏實。我身子往后撤了一點,借著四周亮起的燈光打量了下,發現曲品德的手正塞進他自己的褲兜里。

“喜子!注意他的手。”我趕快喊了一聲。

喜子這時正在我這一側給他上手銬,聽到我的呼喊,急忙轉過去把曲品德的手拽出來。失去喜子的壓制,曲品德借著這股勁,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不過我跟著跳起來,用身子壓在他后背上,曲品德的手甩出來也被喜子按住了。

他的手里握著一部手機,本想往外甩,但沒扔出去,只是落在身邊。原來他在最后時刻還想把手機扔掉,想隱瞞自己和辦證人之間的聯系。

我不由得感慨,這人真是膽大心細。

后來,我們在辦證人的家里找到了死亡證明的副本,辦證的人也把他知道的事情全說了出來。和我預料的不同的是,曲品德不光辦了一張死亡證明,他還辦理了一套假身份,名字就叫宋莉莉。

曲品德用這套手續將一具尸體送到火葬場火化了。不用說,這具尸體肯定是馬麗,但曲品德對于所有指控全部予以否認。

殺害馬麗的案件由屬地亳州公安局管轄,我沒有插手后續的調查。現在案子又回歸到了任務的原點,這次與曲品德見面的地點是看守所,我向他問起石媛媛的死因。

我猜到他一定不會承認。我說:“其實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殺死石媛媛的。是把她騙到后山推下去,還是殺死她后再去后山拋尸?”

曲品德笑了笑,說他不清楚,那時候自己在出差。

直到現在,他還在撒謊。我詐他:“我們調查了你在五年前的軌跡,那段時間你并沒有去外地。石媛媛就是你殺的。不光這樣,你還殺了你的新妻子馬麗,這些你都跑不掉。”

曲品德沒回答,反而問我:“我沒想賴賬,誰敢說自己是好人呢?不過我想問你,既然五年前的事情都要查,那為什么不查一查二十年前的事情?”

我問他要查什么事情。曲品德對我說,他的父母在二十年前出車禍去世了,尸骨未寒,他的親戚就把房子和財產全部分走,他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長大,從來沒人為他說過一句公道話。

講起以前的遭遇,曲品德有些失控:“別人可以這樣占我家的財產,我為什么不可以?殺了馬麗,房子和所有的財產就都是我的,這很正常啊。”

他大聲質問我們,為什么要追著他不放?為什么只看到他做的事情,不去管管別人做的事情。我靜靜地聽著,無力反駁。

從曲品德的話語中,我能感覺到他的三觀已經毀了,此時在他心中已經沒有善惡之分。他從小便接觸到惡,并且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所以他長大以后已經和惡融合在一起。

連續殺害自己的兩任妻子,曲品德還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我從他的言語中感受不到絲毫悔恨,只有不滿。我分不清他這么做是為了牟利還是為了報復。

盡管曲品德殺害馬麗的證據確鑿,法律會懲處他,但我們沒能找到曲品德謀害石媛媛的證據。由于時間太長,無法確定石媛媛死亡原因,所以即使兇手承認殺人,但是在沒有尸體和兇器的印證下,也無法對他的行為進行定性。

時間是消磨真相的利器,這一次我有種深刻的無助感。

直到最后,我也沒將曲品德被抓的事情告訴石老爺子,也許給他留一絲好女婿的念想,比給他一份打擊要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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