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個最好的禮物給卡拉。”華盛頓現在身處中央市集的大購物廳里。他朝女士用品柜臺走去。他想找什么？“挑個最好的禮物給卡拉。”德國女售貨員們都很友好。有兩位女士正在挑選睡衣。她們是軍官的妻子，她們的睡衣是玫紅色和草綠色的真絲雙縐長袍，她們會像豐腴的希臘女神一樣臥于床榻之上。女售貨員讓女士們慢慢挑選睡衣，然后轉過身來對著華盛頓微笑。他想要什么？空氣里仍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他感覺電話聽筒還貼在耳邊，大洋彼岸傳來的說話聲還在回響。技術的魔法讓他置身于巴吞魯日的家中，又是什么魔法讓他站在了一個德國城市的中央市集里？他想要什么？他要結婚，這是一件好事，又是一件可恥的事。他要給誰帶來痛苦？想讓誰變得不幸？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嗎？這里也一樣嗎？在巴吞魯日他們會打死他的。女售貨員心想：“他真害羞，這些大個子總是很害羞，他們來給女朋友買內衣，又不敢說他們想要什么。”于是她把自認為最適合他的東西都擺到了他的面前：小內褲和小胸衣，輕柔精致的遮羞物，完全和妓女們的款式一樣，“最適合年輕姑娘的內衣”，輕盈如影，與其說是遮掩，不如說是挑逗。女售貨員也穿著同樣的款式。“我其實可以展示給他看。”她默默地想。華盛頓不想要這些內衣。他開口了：“童裝。”女售貨員在心里暗暗叫道：“哎呀，天哪，他已經跟她生過孩子了。”——“他們應該都是好父親。”她又想，“但我并不想跟他們生孩子。”華盛頓在想：“現在得考慮考慮孩子用的東西了，一切都得趁早準備，但還是得讓卡拉自己來選，我選好帶給她，她一定會生氣的。”——“不不，不要童裝了。”他說。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猶猶豫豫地指著那些充滿情欲誘惑的輕薄織物。軍官的妻子們挑好了她們的睡衣，正氣鼓鼓地瞪著華盛頓。她們在找售貨員。“他要讓她懷著孩子獨守空房。”女售貨員心想，“他又有了一個新娘，他要送她這些賣弄風情的內衣，這些人就是這樣，不管是黑皮膚還是白皮膚。”她撇下華盛頓，去為軍官們的妻子填寫銷售單。華盛頓用他棕色的大手按住一塊黃色的絲綢。那絲綢像一只被困住的蝴蝶，消失在了他的手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