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神原慎介這次沒有為宮野志保按摩雙足的榮幸。
她默默清洗并揉搓著兩只被凍僵了的小腳,如花瓣般的足趾緩緩在熱水中試探著開合,漸漸有了知覺。
經(jīng)她冷淡的一瞟,神原慎介很會察言觀色地轉(zhuǎn)身仰頭,觀察起了天花板上的斑駁花紋。
不一會,身后傳來了床鋪響動的聲音。
宮野志保踉蹌著下了床,端起熱水盆,步履不穩(wěn)地走向衛(wèi)生間。
“我來吧。”
他接過熱水盆,并讓她回床上休息。
“謝謝。”
她禮貌的感謝,反倒讓他感受到了兩人如今的疏離,心中泛起了一陣酸楚。
汽笛奏響,船舶靠岸。
在擁擠的行人中,宮野志保一步一挪地艱難下了船,神原慎介走在她身后,神情恍惚。
她剛才不但拒絕了他背她下船的提議,而且還頗為惱怒地推開了他攙扶的手。
似乎是因他不知不覺中的過分親近,而產(chǎn)生了抗拒心理。
宮野志保腳步蹣跚地走在上坡的道路上,兩只腳疼痛不堪,每邁出一步都會令她秀眉一皺。
她有些后悔拒絕神原慎介的好意了。
但他當(dāng)時二話不說,直接彎腰扶她大腿的舉動,著實(shí)嚇到了她。
那熟練的架勢,仿佛他已經(jīng)背過她很多遍似的。
腦海中閃過之前與他次數(shù)極少的會面情形,他一向是個很有分寸且沉默寡言的人。
她不由得感到十分奇怪,難道真的只因一場莫名其妙的夢,他就對她產(chǎn)生了情侶般的親近感?幻想她是他親密的愛人?
真是太蠢了。
她搖了搖頭,身體卻因腳步不穩(wěn),不受控制向后仰去。
即將跌倒之際,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后背,使她站穩(wěn)了腳跟。
“你不是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嗎?還管我做什么?”
看到他俊朗的面龐,宮野志保悄悄松了口氣,卻下意識出言譏諷。
下船后,他離開時的決絕身影,也令她一陣氣惱。
畢竟是本次任務(wù)的搭檔,也算是共同對抗組織的戰(zhàn)友,不至于直接撇開她不聞不問吧。
臉上掛滿了陽光般的笑臉,他舉起一根原木拐杖,晃了晃:
“我去跟島上的老人借了這個。”
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令她心頭有些溫暖。
嘴角微翹,她接過了拐杖,先前所有的不快煙消云散。
漫步在熙熙攘攘的集市,行走在波濤洶涌的海邊,神原慎介猛然想起了志保曾對他提過的夢。
她說在夢里,她曾見過島上的風(fēng)景,并且與他關(guān)系較差,甚至動輒打罵。
她所說的一切,幾乎與他現(xiàn)在的處境完全一致。
難道他穿越到了她的夢里?亦或者這個平行時空的情景,化作了志保的夢境?
渾身漆黑、不可名狀的怪物,自己與它同歸于盡…
志保的夢境結(jié)局,令他不寒而栗。
再聯(lián)想起福山祿郎自焚前高喊的“人魚”,神原慎介表情冷峻,心中暗忖:
難道這兩個時空,都隱藏著同樣的可怕秘密?
看來,福山祿郎的行為邏輯與殺人動機(jī),值得重新審視一次。
“神原,你在想什么呢?”
兩人一路沉默,宮野志保也聽夠了潮起潮落的海浪聲,索性向他搭話。
神原慎介回過神來,注意到眼前是他與志保曾散步過的斜坡下方,身旁又是熟悉的戀人,不由得幻視到了當(dāng)時的情景。
一時之間分辨不清兩個時空的差異,他親昵地攬過宮野志保的纖腰,語氣溫柔地說道:
“志保,你能再跟我說一遍當(dāng)時夢境的細(xì)節(jié)嗎?”
右手被重重拍落,直面冰冷徹骨的湛藍(lán)雙眸,神原慎介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搞混了兩個志保。
他心中悵然,訕訕說道:
“志…宮野,真是對不起。”
俏臉因憤慨而漲得通紅,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隨即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說吧,什么夢境的細(xì)節(jié),這跟你的夢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神原慎介沉吟片刻,試探著詢問道:
“宮野,你對這座島,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沒有。”宮野志保沒好氣地回答道: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難道大腦出問題了?”
看著一無所知的她,神原慎介心中為難,始終開不了口。
他只能暗下決心,不管未來會如何發(fā)展,他都會拼死守護(hù)宮野志保,不讓她傷到一分一毫。
更不會像上次那樣,讓她被賓加挾持,做出自我犧牲的選擇。
想起了志保在懸崖上的深情告白,與服下藥物時的毅然決然,以及眼下無緣再見的可悲現(xiàn)實(shí),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心中仿佛有千萬把刀子在狠狠地戳著,他努力不把情緒表現(xiàn)在臉上,腳步卻不自覺地亂了。
“真是怪人。”
宮野志保見他久久不語,小聲嘀咕了一句。
耗費(fèi)了比上次多一倍的時間,兩人終于走到小島西側(cè)預(yù)訂好的旅館,店主松本昭美熟悉的慈祥胖臉出現(xiàn)在柜臺前。
神原慎介謹(jǐn)慎地掃視一圈,果然在墻角走廊處,看到了那個披著厚厚圍巾的女性身影。
賓加!神原慎介暗暗咬牙切齒,冷冽如刀的目光仿佛要把他活剮了。
不知是不是留意到了他的視線,山下憐子結(jié)束了監(jiān)視,轉(zhuǎn)身回房。
神原慎介依舊緊盯著他的背影不放,直到他消失在了其中一間客房中。
“如果你控制不住欲望,想要犯罪的話,盡管跟著去,我不會阻攔。”宮野志保冷冷說道。
她似乎誤會了神原慎介的意圖,看向他的眼神冷如寒冰,令他頓感身處冰天雪地之中。
“請問,這是儒艮之箭嗎?”
留意到柜臺一旁的箭狀裝飾品,宮野志保不再搭理他,轉(zhuǎn)而向店主詢問道。
“是啊。”松本昭美笑瞇瞇地回答道:
“三年前我運(yùn)氣很好,號碼牌與長壽婆出示的數(shù)字一致,獲得了這支寶貴的儒艮之箭。”
筆直的木制箭桿,并不鋒利的鋼鐵箭頭,整齊對稱的白色箭羽。
無論怎么看,這支傳說能使人長生不老的儒艮之箭,只是一支做工精致的普通弓箭而已。
“媽媽,我餓了。”
一旁的房間里,傳來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嗓音。
“比留子先自己玩一會,媽媽馬上就給你做飯。”
松本昭美慈愛地回答了女兒,隨即看向了兩位客人,圓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說出了與另一時空一模一樣的話語:
“抱歉客人,現(xiàn)在只剩下一間雙人房了。”
神原慎介看向?qū)m野志保,心中的期待已如火焰般升騰而起。
“不可能,你身后明明還掛著很多單人房間的鑰匙牌。”
宮野志保毫不猶豫地揭穿了她的謊言,沒有像另一時空那樣選擇接受下來,與他同住一屋。
也是,兩個志保與他的關(guān)系迥異,怎么可能做出同樣的選擇。
店主有些驚訝,似乎有些詫異自己看走了眼,眼前的一對情侶竟然不愿意住在一起。
她沖神原慎介遺憾地眨了眨眼,遞給了他們兩把鑰匙。
好在他們的房間仍是挨著的,這讓神原慎介松了口氣。
他決定在入住期間一直保持警惕,防止賓加對她不利。
在回房之前,宮野志保提議傍晚時分一起參加祭典,在此之前則各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