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就預下計劃,需要孟家部曲的一些將官,上演一出謀反的戲碼,即便這孟幢帥今晚老老實實呆在營舍,自己也會安插細作去孟家部曲里鼓動一番。
既然孟幢帥提前起了事,也算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命令既出,大土和幾名親兵端著節杖、高舉王令來到了眾人面前。
“孟賊公然謀反,罪不容赦,斬?!标懳嫡曄铝?。
眼見陸蔚的部將高坦領著一眾甲士,手持盾矛瘋狂地向孟幢帥等人屠戮而去,不遠處的吳聃、陳平、鞏戈等人,無不臉色慘白,手足無措。更有甚者,害怕陸蔚突然調轉矛頭,于心中已經情不自禁打算下跪求饒了。
在全副武裝的甲士面前,孟幢帥這一班身穿單衣、赤手空拳的人,全然就像是新熬出爐的酯豆腐一般,都還不如老豆腐,哪里經得起刀槍的蹂躪?
慘叫聲持續了一陣,兵庫前的空地上橫尸遍野。有些人被刺破了肚子,臟器散布,血腥不已。
過程中,陸蔚也拔了劍,親自上前刺殺了一、二人。爾后,他回過身來到吳聃面前,將手中的劍直接塞到對方手里。
“吳將軍大義誅賊,此事,我明日自當奏報父帥,遍傳義舉于全軍。”陸蔚說話的聲音不大,語氣卻十分嚴肅。
吳聃聽了這話,心頭頓時涼了大一截,堂堂大名士陸機的大郎君,做事如此決絕、如此辣手的么?
再看剛剛進行完一輪殺戮的高坦近衛隊,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瞪向這邊,鐵盔下的眼神里,仿佛透著一股“意猶未盡”。
事已至此,吳聃已然被裹挾著上了“賊船”,盡管自己對南人多有鄙夷,可這會兒哪里還顧得上這勞什子的“地域情緒”呢!
“孟賊當真該死,平日里,可沒少欺辱我營將士。竟敢趁夜謀反,簡直死有余辜!”
當即,他心一橫,提劍來到被屠的兩百孟家部曲跟前,找了幾個還在喘氣的,惡狠狠得又補上了幾劍。
事實上,他口中所罵大抵也屬實。
孟超本無修為,根本不懂治軍領兵之道,在履右軍一年多的時日里,常用各種手段欺壓、盤剝麾下部旅。去年時,就連吳聃的部旅都被調去給孟家修了一回莊園。
此次他部選入中軍,幾乎天天都要面對孟超部曲兵將的頤指氣使。
最可恨的是,這廝狹私到連劫掠都不讓外人插手。諸將沒有油水不說,出了事還得扛事。豈有此理?
陸蔚旋又看向陳平、鞏戈等人,二人見吳聃都投誠了,哪里還敢遲疑,趕緊拔劍上前,在一地尸身中尋找還有口氣的。
“逆賊謀反,還不授首!”
“別以為爾等死了,就沒事了!爾等之罪,萬死難??!”
陸蔚大抵知道,這三人哪怕不會誠服自己,至少在短時之內也不敢暗中使壞。
今晚,他故意扣庾禮不讓其出現,就是為了留一個孟超家人的活口,“見證”三位將軍誅孟家部曲以示投誠。
要知道,敢為孟超赴死的部曲,十之八九,必是孟超族親近人。
三位將軍無論是不是遭到陸蔚脅迫,終究是手染了孟超的昆、仲、侄、甥的鮮血。豈不說孟家人會不會報復,單單被記恨在心,就足夠三人膽戰心驚一輩子。
“三位將軍識時務,陸蔚必會記在心上。請諸君放心,陸某暫代右軍,今后自當多仰仗諸君,待到討逆事成,一定為諸君之忠義表功。”見眾人都已做出選擇,陸蔚露出笑容,出言進行安撫。
這一席漂亮話,多少還是說到了三人心坎上。
三人之所以巴結孟超,無非就是為博仕途通暢。如今孟超直接惹惱了大王,顯然離失勢不遠了。再合他們適才動了手,今后必然在孟超之兄孟玖那里也是立不住腳的。
陸機雖是南人,但畢竟是天下名士,如若此次伐洛功成,指不定會于“穎府”之內立下一派權勢。巴結誰不是巴結,反正身在基層,多有身不由已,為命是從罷了。
“末將,多謝騎都尉了。”
“敢為陸郎君效用!”
“今后,還望騎都尉多多關照了。”
眾人算是看出來,這讀過書的人跟沒讀過書的人,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得益于孟幢帥“獻身助力”,陸蔚攫奪右軍指揮權只用了一日夜。當然,他亦深知,八部將未必全然心悅誠服,甚至就連吳聃、陳平、鞏戈三人,都是見風使舵之輩。
不過,對于自己而言,右軍的“穩定”要遠大“效用”。
陸蔚誅殺了孟超部曲兩百人,無論是對將領還是兵士們而言,都造成了極大的威懾作用。只不過這威懾是為雙刃劍,其下也必然引發了一定程度的恐慌
也正因為如此,他一方面不宜將事情做的太絕,若是一股腦把庾禮、吳聃、陳平、鞏戈等人全部鏟除,顯然會施壓過大,激起連鎖反應。
但凡這些人的親兵造了反,其他五位營將不熟陸蔚,第一反應一定會是跟著反。
至于另一方面,他在誅殺這些人之前,也事特意強調了“節權”和王“令”,便是在宣示“此乃懲治叛賊”。
兩軍對壘之際,還是需要吳聃、陳平和鞏戈三人鎮營維穩。
次日天明,在吳聃的助力之下,昨夜誅孟家逆賊時傳出的動靜,很快被彈壓了下去,中營上下統一了口徑,是為孟幢帥謀反事敗。被收押在外營的孟超部曲,失了最后一位高級將佐,再也不能輕易起事。
不止如此,孟超縱容部曲接連抄掠十數日,直到陸蔚完全控制了右軍中營時,一些隊、什仍舊沒有歸營,游蕩在東郭四處,他們當中的甚者,至今還不知自家都督孟超已經被捕了。
陸蔚并不理會這些散兵游勇,指示吳聃,對收押的孟超部曲,進行兩日的斷水斷糧,從第三日開始只給水,爾后每隔一日僅給一餐糧。
他要從生理層面上徹底摧毀孟超部曲的行動力。
午后,陸蔚派快馬回了一趟北郭的中軍大營,送還了王令,并將昨一日夜發生的事,制書傳于了父親陸機處。報稱此間已定,讓父帥即刻傳王令于全軍,昭示孟超罪行,告知中軍已經接管了右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