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曲解
- 罰晉
- 閩南愚客
- 2088字
- 2024-04-17 14:20:36
此時,他正與幾位親信賓客閑聊,在見到陸機、陸云二人入殿后,立刻不掩熱情的招手,讓侍人迅速將二位引到殿首。
一番簡略的寒暄,諸賓客依身份落座入席。
客席大約百十數,伴宴服侍的仆侍婢女亦有一二百人。熙熙攘攘,一派熱鬧。
陸機、陸云的坐席設置在殿首,位于成都王坐席的右側首位,是為諸賓客之首的禮遇。盧志、孫惠,以及司馬穎重臣和演、王彥則論資排輩,分別落座在右側次席和左側首席上。
陸蔚則跟著五叔陸耽,以及幾位昆仲兄弟,在殿中居右第二排落座。
“今日宴請諸君,是為大軍開拔之際,孤預祝諸君旗開得勝所設。在此之外,亦是為了讓諸君與士衡、士龍多多親近。此次出征,關乎國威,諸君務必齊心。”正式開宴前,成都王簡單致辭。
然而這番話剛出,左右幾位舊臣臉上皆顯出一二虞色,本是出征之前的勵師宴,竟被殿下說成了親近陸氏一門的宴飲,著實令人生妒。
盧志自是冷眼冷臉。
在殿中的王粹、牽秀、孟超等將領,本是風塵仆仆從駐屯之地趕回鄴城赴宴,聽了這番話后,皆是如吞下蠅蟲一般難受。
不過終究是當著成都王的面,這些不滿,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陸蔚除了暗嘆,也別無他法,木已成舟,只能硬著頭皮前行了。不過,至少看得出來,截至目前為止,殿下對父親、四叔的青睞之情仍未衰減。
宴席開始,仆婢們開始傳菜、斟酒。
陸蔚觀察著傳上來的菜肴,色香味全,引口舌生津,不說是罕見珍味了,即便稱之為奢靡都不為過。
他與父叔昆仲在洛都京城生活了十多年,彼時都鮮少見識到這些美味,當然,主要還是受制于八王紛爭,三河畿輔之地接連動蕩不安,在京城別說美酒佳肴了,時不時的,甚至還會遭遇斷水缺糧的情形。
“兄長,這是何物?食之嫩滑不粘口,肉汁鮮美如美酒,就是略微有些咸了一些。”緊鄰的陸夏正在品嘗一種炒制的肉片,心滿意足流于表面。
陸蔚當然也不知道這是什么,他們生于江左,長在洛都,大部分時日都過得拘謹寡淡,對于這些特別的菜肴實在認識有限。
好在另一旁的五叔陸耽見多識廣,笑著說道:
“此乃犓(chu)牛腴(yu),食時需佐以一旁的筍、蒲,解膩化咸。”
他一邊說著,一邊演示,將肉片放入口中咀嚼三五下,不等完全下咽,又夾起清脆的筍尖和蒲心放入口中,一同服下。
陸蔚大抵猜出,這應該就是鮮蔬嫩牛肉了。
爾后,陸續又有其他菜肴傳至,陸耽但凡識得的,都會向陸夏、陸蔚等小輩們介紹一番。
鄴城臨漳水,河鮮自然不少。
諸如用甲魚悶燉而成的“胹(er)鱉”,新鮮鯉魚片燴溜黃熟紫蘇的“鱠鮮鯉”,甚至還有專門從云夢澤運來的香粳米,拌著松散的菰米,制成飯團,稱之為楚苗飰摶(fan、tuan)……
不久之前,陸蔚還食宿在杜灣營,為這個國家賣命的底層將士們,每日連蹲鴟都吃不上,只能吃蹲鴟的葉子。而成都王一場夜宴,烹牛宰羊,精心制作,一幫上了年紀的權貴甚至都吃不完三分之一……
不得不說,有時候,但凡上流們稍微松一松手,下流們或許就能過活三代人。
宮墻內外,天壤之別。
可惜此間的鼓瑟笙簫、歡聲笑語,根本傳不到數百里外正陷饑荒的并州。
宴席正酣時,王粹、牽秀二人還是演出和氣的樣子,上前來與陸機、陸云對飲了一杯,不過盧志、孟超二人,卻始終端著身姿,根本不愿跟陸家人親近。
沒過多久,孫惠亦遣了一名司馬曹部的掾副來找陸蔚,帶著陸蔚、陸夏、陸午等晚輩,逐一向席間的長輩敬酒。
賓客們推杯換盞,輪流敬酒,不出半個時辰,大多醉意上頭,繼而大呼小叫,高談闊論,殿內氛圍愈發失了拘謹。
得了一個空隙,陸云招手,引陸蔚、陸夏、陸午等晚輩們來到殿首,向成都王敬酒。
月前巡漳河大營時,成都王見過陸蔚、陸夏,唯陸云養子陸午乃初晤。
他正值青壯之年,飲酒豪邁,此時已是半醉半離之態,不過依舊笑逐顏開,一一打量了一番陸家晚輩,稱贊道:“不愧陸氏英杰,門下有龍有虎,有諸君助孤,何愁社稷不安?”
不過,目光落在陸蔚身上時,猶是吃驚不小。
“噫?茂元如何瘦成這般模樣?”
旁側的孫惠、陸云等人,紛紛附聲幫襯,推說陸蔚幫家尊陸云治理部曲,親躬巨細,這才操勞成這般。
”哈哈哈,年輕有為,從事用心,當為典范。來,來,飲酒。”成都王聽了,哈哈大笑,說了一番鼓勵之言。
陸蔚、陸夏等晚輩一一與成都王對飲下一杯。
爾后,成都王又拉起了旁側陸機的手,推心置腹的說道:
“士衡公,此番南征,可就全拜托你了。若大勝,歸來后本王封你為郡公,任臺司之職。士衡公,千萬不可負我啊!”
此時,陸機同樣已有六、七分醉,對成都王自是感恩戴德,不由的感慨道:
“殿下對陸機知遇之恩,陸機豈敢不效殫竭之力,即便陸氏一門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面前的陸蔚聽了這話,腹語道,阿翁,你可悠著點說話!回頭真讓你一言成讖了!
哪里知道,這還沒完,陸機情緒上頭,緊接著又說道:
“昔日齊桓公因信任管夷吾而建立九合諸侯之功,燕惠王因懷疑樂毅而失去將成之業,此次南征,成事在您,不在陸機啊!”
此時的陸蔚同樣已有三、四分醉意,在聽完父親說出這一席話后,心頭一激,不自覺的驚醒了過來。他當然知道,歷史上父親陸機與成都王關系出現裂痕,正是因了這番不恰當的比喻。
不得不說,歷朝歷代的知識分子,說起話來總喜歡引經據典。然而,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更遑論有些“聽者”本身就沒有那么高的文化素養。
輔之好事之徒加以歪曲,原本的善意立刻就變成了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