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不留廟堂
- 罰晉
- 閩南愚客
- 2099字
- 2024-05-18 07:55:35
“夷甫公的原話,他會擇機向朝廷和成都王進此言。”他說道。
“父親,蔚以為夷甫公、泰章公等人,頻頻邀我陸氏出仕洛中,大約只是想借父親來充當朝廷與成都王之間的橋梁。”陸蔚立刻說出了他的看法。
他幾乎可以推測出,數月之前,王衍代表朝廷出使鄴城時,曾受到父親禮遇;
又合自己入洛之后護衛官寺、宮城之義舉,在朝廷公卿們看來,陸氏一門是恪守禮法,且比較容易溝通的。
成都王從入洛當天伊始,便已經展露出不少僭制之舉,這如何不讓公卿們心生顧慮?
時下朝廷勢弱,迫不得已之下,在所難免會用引虎驅狼、左右互搏的手段,來謀取一些“零碎的”、“差價上的”權益。
請陸機來協理中樞,八九不離,勢必就是出此考慮。
“自古以來,治世非能臣莫屬。若能充作橋梁,又何嘗不是一件利國利民之舉呢?”陸機并不沒有意識到長子之言的利害,他語氣嚴正的說道。
“父親,如今時局不清不楚,成都王將來會如何用我陸氏一門,也難有定數。父親若入中樞秉朝政,成都王一旦與朝廷起了不合,父親豈不是要自陷尷尬么?”陸蔚說道。
姑且先不論,再過幾個月成都王便要步長沙王、齊王、趙王后塵,退一萬步來說,哪怕讓成都王長久把持朝政,父親陸機出任中樞充當橋梁,那也是“里外”都難討好的險事。
他自是看得出來,于其說王衍是希望陸機充當朝廷與成都王之間的橋梁,還不如說是利用陸機建立了一道“緩沖地帶”。
但凡有了緩沖地帶,公卿們就會不停地去試探成都王的底線。
試探成了,公卿得益,試探敗了,陸機背責。
而一旦陸機失去了利用價值,公卿們甚至還會說變臉就變臉,調過頭來把責任全推到陸機身上。
說起來,這王衍還真是一個投機分子,荀氏好歹只是扶持陸蔚來掌禁軍,這廝卻直接讓陸機執政中樞。
陸機聽得長子提及“自陷尷尬”一言,頓時又回想起了統兵南下這段時日,北師諸將接連對抗中軍帷幄之事。
正因了這些事,讓他參悟了自己在“穎府”未必有牢固的根基。
尤其是最近閱過下面呈送上來的戰報,公師藩、王粹、石超等輩,甚至包括根本就沒有上過前線的牽秀,一個二個,無不是自耀其功。
顯然,伐洛一戰的獲勝,也并沒有讓諸將真正信服陸氏。
擔任朝廷與成都王之間的“橋梁”,那必然得是成都王十分信任之人方才可為。并且,要想坐穩這個位置,那得具備何等的權謀之術呢?
“阿兄,真有這么嚴重么?”陸夏岔話道。
“那日天家幸華林園,你也是在場的。當今世道,帝權薄輕,我等若留任中樞,前程勢必艱難。”陸蔚進一步說道。
陸夏有些不知所措,望向父親陸機。
陸蔚也看了看父親。
然,父親依然沉默。
“父親,蔚有一想法,或可助父親辨清局勢。”陸蔚于是說道。
“你說。”陸機看向長子。
“可且看成都王此次對父親的嘉賞是如何。”
“嗯?”
“殿下曾有言,此戰若成,將封父親為郡公,出臺司之職。如若殿下兌現了前言,可見殿下對父親仍是禮遇有加,父親或可接受殿下所委之任,留仕洛中。”
“倘若……”
“倘若有任何一條沒兌現,可見殿下已另有心思。彼時,還望父親千萬要堅辭殿下委任,請求外鎮地方。”
“胡鬧,那日殿下是在宴會上所言,豈能一言而就!功賞之事,干系甚廣,怎可以陸機一人榮譽,來度殿下分賞的心思?”
陸蔚面不改色,同樣抱以肅正的神色,繼而向父親闡述了三個原因。
他也是方才得知,最近一段時日里,常有公卿世貴私下來拜訪父親,此事遲早都會傳到成都王處。身為入府不到一年的“府臣”,竟然能跟府主一樣受公卿敬仰?
倘若成都王恢弘大量,又或者陸機真是成都王的心腹親信,倒也無妨。
顯然,此二者皆不得是。
籍此前提,再合王衍、荀氏等公卿派系,都欲扶陸氏出仕中樞,公卿們越是擁戴,只會越讓成都王往壞的地方去想。
除此之外,陸蔚入城之后守衛官寺、司馬門,眼下看來,在洛陽內外算是賺足了聲譽。但臣下風頭蓋過了府主,豈能不招嫉恨?
如此三則,他則是用了中和的遣詞造句,娓娓道給了父親陸機聽。
“父親,蔚昨日夜里另得一訊,是為尚在孟津休養的孟超,突然暴死了。”言罷后,不等父親思索,他立刻又補上了一句。
“孟超?這都多少天了,他竟還沒回鄴城?”陸午聞言后最先開口發問。
之前交接孟超之事,便是由他在北郭外一手處置。
“他如何暴死了?”陸機蹙眉追問。
“具體原因,尚未得知,但有偏言說,發現他時,身側尚有兩位女子……”
“荒唐!可曾問出什么了?”
“聽說那兩位女子是被迷暈后強擄到孟超處的,事發時,二女尚在昏迷。故而,孟超死因究竟為何,暫不能確作。”
陸機一甩袍袖,負手身后,臉上滿是怒不可遏。
當初他接到的命令,是解孟超回鄴城問罪,誰能料到,人還沒過大河,卻已經開始胡作非為!這哪里是解回去問罪?
孟家仗勢欺法,實在可惡!
“父親。”這時,陸蔚再次說道,“現在孟超暴死,其兄孟玖一定會認為是我等在拘押期間,不曾善待他。我陸氏一門原本就與孟家積有舊怨……”
“我陸氏豈會懼他一介閹奴!”陸機厲聲說道。
“父親,我等一門,自然不該懼他區區內豎。只是天下局勢不明,我陸氏一門應當遠離爭端,潛心經營家門,如此,對上可報殿下知遇之恩,對下也可靈活應對變數。”陸蔚當然知道父親是在逞書生口舌之快,他保持著耐性和認真,如是說道。
自己很早就看出來,大抵還是出征之前成都王對陸氏一門實在太好,父親陸機不僅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成都王身上,更是守著古舊思想,一心想要報成都王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