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驚訝地抬起頭來，卻見乾沐游已經擠到遠處的桌上，正跟旁邊的人打得火熱，一副準備要吃席的樣子。
見狀，姜山啞口無言，搖頭嘆息道：“也是，我怎么敢奢望這貨能想出好對策……”
這貨和里長想的對策居然是，把附近的獵戶都組織起來，然后帶著各自寨子里的山貨一起去集市售賣，因為獵戶家里都有弓箭，他們想著可以遠程攻擊土匪！
想法是好的，可他們忽略掉大量致命的細節……
首先，戰斗策略上，他們是奔著集市去的，走的是大路，但人家土匪可是奔著他們去的，走的肯定是大路旁邊的埋伏點和制高點。
我方在明，敵方在暗，我方在低處，敵方在高處，怎么打？拿弓箭還不如多背幾個大龜殼！該打防守戰啊！
到時候，他們這幫獵戶怕是把弓拉斷都射不中敵方，反倒被埋伏起來的土匪給射成一個個刺猬，
畢竟，府衙管得住他們山民不讓非獵戶持有弓箭，但他們可管不住土匪，獵戶有箭，人家土匪也有箭，可能連連弩之類的武器都有！
再者，除了戰略和裝備問題，雙方戰斗人員的戰斗心理素質差距也不是一般的大……
土匪都是迫不得已才去當的土匪，已經沒有退路可言，說殺還真敢殺，大不了躲進山里躲一輩子。
但他們這幫獵戶可不一樣，上有老下有小不說，又是山民里的過得比較滋潤的佼佼者，凡塵俗事牽掛多，誰敢真動手？
如弓箭問題一樣，府衙管不住流竄的土匪，難道還管不住拖家帶口的獵戶？
還說，他們這幫獵戶干死土匪之后，也打算跑到山上去當土匪？
“哎！”
姜山輕嘆一聲，揉揉太陽穴，感到頭疼。
他不贊成這對策，但他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對策來……
“咕——”
聞到香味，姜山的肚子也叫了起來，只能暫將煩惱拋之腦后，轉身先去吃席。
走在嘈雜的席位間，姜山聽到不少對他的夸獎，大多都是夸他最近本事高，以后要享福之類的。
他也笑著一一回應，順嘴夸回去，把對方逗得樂呵呵。
很快，他便找到阿妹的身影，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旁邊是誰他沒看清，但周圍都是孩童。
然而，姜山剛一坐下，旁邊的身影卻是猛然起身，似是瞥了他一眼，轉身便要走。
咦？
這人不吃席了？
姜山還在詫異，卻見姜不懂迅速爬到他腿上，直接一把將此人給拉回到座位，眨了眨眼睛，有些擔心地問道：“老師，你不吃席了嗎？”
這就是阿妹的老師？附近學堂里唯一的教書先生？
姜山立馬反應過來，仔細審視起身旁的教書先生。
只見此人長著一張馬臉，蓄著兩抹胡須和雙鬢，身上穿奢侈的云紋袍子，手里還拿著一柄羽毛扇，端的是出塵脫俗。
這老師怎么打扮得跟神棍一樣？這個世界老師是這副模樣嗎？
姜山好奇地看著眼前的教書先生。
但他的神態落在李還虛眼里卻是活脫脫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形象，不僅如此，還長得黝黑，往旁邊一坐猶如一塊黑炭，簡直影響他的食欲！
偏偏，他心愛的徒弟天生神力，拉著他不肯放他走。
李還虛只好拍拍她的腦袋瓜，溫聲細語道：“不懂啊！為師先去后廚討一瓶酒來，去去便回！”
聞言，姜不懂才松開小手，放李還虛離去。
“為師？討？”
姜山看著李還虛離去的背影，眼里滿是狐疑。
又想起姜不懂方才反常的舉動，姜山很是不解，把姜不懂的腦袋扭過來，問道：“阿妹，你剛剛怎么非拉著他吃席？你不是不喜歡別人跟你搶嗎？”
姜不懂面對著姜山，眼睛卻是斜盯著桌子，生怕突然上菜搶不到吃的，敷衍回答道：“因為老師只喝酒不吃菜啊！老師跟我一起吃席，我就可以幫他吃掉飯菜，他就不用擔心浪費糧食啦！”
你還真是本性難移啊！
姜山嘴角抽抽，松開了手。
“開席！走菜！”
兩道喊聲接連而至，這披掛白綾的院子頓時再度沸騰，嬉笑聲、碗筷碰撞聲、議論聲通通響成一片。
很快，一道道端著盤子的身影便走了出來，行走在席間，將一份份盛滿菜肴的碟碗瓦罐放到桌子上。
每桌兩個瓦罐，一個瓦罐里裝著姜山的蛇肉熬制的草藥湯，另一個瓦罐里裝滿五谷燜熟的粟谷飯。
其他的碗碟里盛的菜肴也不少，炒馬齒筧、炒地衣菜、炒山筍、油渣悶燒山菇、悶燒野兔等等。
不過，對于姜山而言，還得是最后一道比較有吸引力。
“最后一道菜上來嘍！紅燒鯉魚！”
一條被淋滿湯汁的紅燒大鯉魚被放到桌子上，這鯉魚格外的大！
看得姜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跟其他小朋友一起伸出筷子。
手起筷落，姜山撕下一片沾滿醬汁的魚肉放進嘴里，味蕾得到極大滿足……
作為山民其實是比較難吃到魚的，因為大多數山民都沒有捕魚的令狀，只能靠山吃山，想吃魚就只能拿錢去買。
雖說漁民和山民關系也不錯，但那些捕撈上來的魚往往是給城里人吃的，價格自然不是尋常山民所能承受的，頂多只能買些普通小雜魚嘗嘗鮮而已。
像姜山眼前這十來斤的大鯉魚，肯定不是山民們平時能吃到的，都是多虧了寨子里的一部分雙身戶。
這些雙身戶便是靠著祖上“山”“漁”兩戶結合，傳承下來形成一種“有田地”“有吊腳樓”“有捕魚令狀”“有魚塘”的四有戶，甚至還有“有漁船”的五有戶，反正，他們無一不是各個寨子里的大戶人家。
“二兄，你吃飽了嗎？”
“你要干嘛？”
姜山皺眉，警惕地看著姜不懂。
“二兄要是吃飽了，我就給老師夾菜啦！”
“？？？”
姜山還沒答話，便見小丫頭直接薅起李還虛空位上的筷子。
緊接著，她一手拿著自己的筷子，一手拿著李還虛的筷子，猶如螃蟹捕食一般，飛快地往自己和李還虛碗里夾菜。
“唰！”“唰！”“唰！”
一頓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把姜山和其他小朋友看得是一愣一愣的，隨后紛紛反應過來，趕緊跟著她一起瘋狂掃蕩。
“不懂啊！為師回……”
等李還虛開心地拿著酒回來一瞧，頓時傻眼了。
他恰巧看到姜不懂在他的座位上，端起屬于他的那一碗對成小山的飯菜，至于桌子上，已是見不到一片菜葉……
你們這是吃席？
你們這是搶飯！
“老師，你要吃嗎？”姜不懂眼巴巴地看著李還虛，手里捧著李還虛的碗筷，嘴角的哈喇子直往飯菜上淋。
李還虛嘴角瞅瞅，露出個和藹的笑容，揮手道：“為師不吃，你吃吧！”
“謝謝老師！”
姜不懂興奮的喊了一聲，當即一口啃到飯菜尖尖上，滿臉幸福的表情。
見狀，李還虛也是撫須微笑，但他突然瞪向看著他的姜山，冷哼一聲，甩著衣袖便飄然離去。
“又不是我吃的，瞪我干嘛？”
姜山翻了個白眼，有些氣不過，拿起筷子，趁姜不懂不留神，飛速從她碗里夾起一塊肉塞進嘴里，外焦里嫩的山豬肉，滋滋冒油，真香啊！
護食的姜不懂投來一抹幽怨的目光，趕緊遠離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