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每次感到難過都喜歡吃糖，因為大姐姐說過，吃糖的時候心里會感覺甜。
她坐在房間最偏僻的角落里，一邊哭一邊拿著一顆花生糖往嘴里塞。
本來很好吃的糖，此時居然一點都不甜了。
一聲聲哀嚎與慘叫從隔壁臥室傳來，就算是站在大街上也能聽得到，但珍妮從木制窗戶望去，只能看到匆匆的馬車和濕漉漉的街道，沒有一個人朝這邊看。
女孩多么希望有人來阻止一下，但或許這種窮人家的破事兒并不新鮮吧。
哀嚎是女人發出的，此時又有粗獷的男聲。
“蠢女人，你怎么不把屋子一起燒了！”
“我讓你碰蠟燭了嗎？你說啊！快說話啊！”
“不說是不是，那就是還敢。”
同時還有棍棒砰砰的擊打，混著燒焦的氣味和那甜絲絲的血腥味，似乎從柜子角落挪到了縫紉機旁，又從縫紉機挪回了墻角的柜子。
淚滴落在手背上，珍妮忍著不哭出來。
“還敢不敢了，呼——呼——”
男人像是打累了，喘息透過吱吱呀呀的破爛木門，伴隨著女人壓抑在喉嚨里的嗚咽聲。
珍妮很想去找哥哥，但哥哥在工廠里上班。
男人似乎還是不解氣，頓時女人的哀嚎又從臥室里傳了出來。
“把手拿開！”
“你的腦子呢？那些沒屁眼的惡魔都比你聰明！”
“蠢跟頭豬一樣，連句話都說不利索。”
男人一邊打一邊罵，難聽的詞匯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
珍妮捂住耳朵，盡量不去聽。
她一邊抽泣一邊咀嚼，期望能慢點吃下并讓甜味在嘴巴里待得更久一些。
吱呀——
門被推開了。
父親大步流星，拽著帶著血花的母親從臥室里出來，跨過倒在地上的板凳，沿著灰色的墻壁，以一個大弧線繞過臟亂的桌子，打開大門噔噔噔從樓梯下來。
最后站在蕭瑟的梧桐樹下，用腳踹在母親的身上，踹得很用力也很殘忍。
“滾吧！”一邊說一邊拿著手里的木棍嚇唬女人，“最好能滾出翡翠島，再也不要回來了。”
等父親繞上樓梯的時候，珍妮趕緊站到桌子旁，拿出一顆花生糖要遞給對方。
可男人并沒有理睬珍妮，在房間里翻箱倒柜一會兒，拿出鋸子斧頭等工具就出門了。
就算吵架離婚，人也要工作，尤其是在成人的世界里。
咣——
珍妮站在原地等了許久，見確實沒有人回來，才把那顆糖放到鐵皮盒子里。
看來她只能自己去找媽媽了。
......
昨天昨晚下過雨，所以周圍的一切都濕漉漉的。
疲憊落在每個人的身上，但誰都不愿意停下來休息片刻。
珍妮沿著拱橋街往前走，腳底下沒有鞋襪，只有冰涼的石板路。
曾經的珍妮覺得這一定是那些吐口水的大煙囪惹得禍，后來在工廠做活的哥哥跟她解釋了好久，才明白原來是邪惡的魔王在背后搗鬼。
從近及遠是整齊劃一的哥特式房屋，珍妮的視野里盡是琳瑯滿目的商品，紅色蘋果標志的玩具店，閃著五顏六色光彩的魔法燈，衣裳單薄露出白膩大腿的女人，還有那住著老巫婆的漆黑高大鐘塔。
珍妮朝著閃耀彩燈下的女人走去。
女人穿著開叉的連衣裙，白花花的大腿上套著針織絲襪，靠近了能聞到劣質香水的味道。
瘦小的女孩看著女人那鮮艷的紅唇和像海藻一樣的頭發，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穿的這么顯眼和單薄。
但此時的珍妮只想趕緊找到母親。
她從鐵皮盒子里拿出一個糖果，站在側面用小手遞過去。
不過女子顯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小豆丁，依舊在敬業地招攬客人。
“英俊又瀟灑的先生，要不要進來喝一杯。”一邊撩騷一邊扯著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跟胸脯，“水果甜心就很不錯，來我這兒能打八折哦。”
眼睛里的挑逗不言而喻，嘟起的鮮艷嘴唇好像在說：加錢可以喝一些更好的。
過了好一會兒女人才發現，自己賣力地搔首弄姿許久沒有生意上門，是因為自己身邊站了一個小豆丁。
“你見過母親嗎？”珍妮終于鼓起勇氣詢問道，“她的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而且穿著灰色破爛的衣服，身上還有血......”
沒等女孩說完，妓女就不耐煩地打斷。
“沒見過沒見過，我的顧客都是男人，而且我們這一片沒有帶著拖家帶口的妓女。”
這時一個男人在兩人面前停下。
“一起的嗎？”
對方眼里的神色不言而喻。
女人看了珍妮一眼又看了男人一眼，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就朝對方踹去。
“你媽媽需要多少錢啊？”女人追著男人跑了好幾米，“就你這樣的混蛋也好意思穿得衣裝革履？”
“果然這個世界已經爛透了。”
男人沒想到對方這么剛烈，只能咒罵幾句灰溜溜地走了。
女人回來在珍妮的臉頰上啄了一口，并把她推得遠遠的。
“好了可憐的小姐，去別處找找你媽媽吧。”
說完就轉頭繼續拉攏生意。
珍妮很沮喪，沮喪的是沒有找到母親，但失落之余也些許高興，畢竟上一次親吻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時候。
......
馬車從旁邊飛馳而過，女孩在櫥窗前停下腳步。
黃色的燈光透過玻璃，懷抱在珍妮的臉上。
她看到里面有許許多多的玩具，跳舞的人偶，會唱歌的小鳥，閃閃發亮的翡翠劍，以及那溫馨的水晶球。
水晶球里裝的是一家四口的人偶，西裝革履的爸爸，溫柔賢惠的媽媽，還有手拉手聽故事的兄妹。
家門一起站在船首望著遠處的風景，男人興致勃勃地模樣像是在給孩子們講述魔王與勇者的事兒。
這樣的畫面，珍妮估計只有在夢里才有可能體驗到，如果今晚能夢到那就更好了。
她趴在櫥窗上，踮起腳探著頭，好像要把自己也伸進去。
“小姐，你要買點什么嗎？”
店長從玩具屋里走出來，并把女孩那臟兮兮的手挪開。
他覺得自己又要收拾一下了。
“我要找媽媽，您見過她嗎？頭發亂糟糟的，穿著灰色破爛的衣服......”
珍妮一邊說一邊打開鐵皮盒子，從里面拿出花生糖果要遞給對方。
“沒有，今天我沒有女性顧客上門。”店長揮了揮手拒絕并說道，“如果你要找人的話，可以去拐角的警察廳問問。”
“嗯......謝謝。”
珍妮很開心，覺得自己離找到母親又近了一步。
等女孩走遠了，一個肥碩的女人牽著她的兒子推開了玩具店的門，并大聲嚷嚷著。
“我剛在你這兒買得玩具，怎么就壞了？”
“Oh my God！I am so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