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認認真真地看著自己的弟子，問道：“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一片虛無，以及無所不能。”沈明遠聳了聳肩答道，“可惜只是一戳就破的虛妄，沒有什么沉迷的必要。”

“你這小子。”

左若童真是拿這個孩子沒什么辦法，張揚和謙遜，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子，卻輪流在沈明遠身上顯現。

這小子總是將一些常人望塵莫及的事情，說的輕輕巧巧。

“在那種狀態中，你的任何念頭都會被無限化放大，然后你只見了一片虛無？”左若童很難不為之驚訝。

一點波瀾，便能掀起千丈浩瀚。

這也正是尋覓玄關一竅的難處之一，靜功未達深處，你只能被淹沒在自己無窮無盡的欲望之中。

不過好在入靜不比術士內景兇險，妄念紛雜之際，哪怕你有意沉淪，卻只會隨著念頭被污染，從而解除入靜狀態。

不會似內景一般沉迷在無所不能的幻境中，困頓此生。

面對左若童的詢問，沈明遠只是描述了一番自己念起念落，混沌開辟，天清地濁的經過。

“然后弟子只覺沒什么意思，旋即將那點念頭拋開，同時將心神與混沌融為一體，就在渾然忘我之際，弟子見得一抹靈光。”

沈明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覺得他所見的，應該不假。

左若童不知說些什么好。

每個人在那種恍惚境界里，多少都會見到些事物，蓋因在入靜過程中，剝離五感之際，放空心神之間，未能做到純粹。

但凡有一縷雜念許粘附住入靜，便會借此生成無邊幻象。

需得先剔除雜念，方才能夠進行體悟。

可在沈明遠這倒好了，沒有雜念不說，他卻非要先惹出些亂子來，然后覺得沒什么意思，再去入靜。

“你有把握覺得那不是你滋生的雜念？”左若童沉聲問道。

“畢竟也有可能那是潛伏在深處的妄念，先前隱而不發，待到你放松警惕，再出現誘騙于你。”

這就是尋覓玄關一竅的兇險。

只要靜功不純粹，你就無法確認你所見到的究竟是真相，還是虛妄。

沈明遠對上左若童溫潤的眼眸，咧了咧嘴角，笑著說道：“師父所言不無可能，不過其中是非真假，以弟子的靜功，還是能分辨一二的。”

“哼。”

左若童再度伸手敲了逆徒一下。

疼！

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的沈明遠疼的差點落下眼淚。

你來真的啊！

就在沈明遠準備找機會跑路之際，門外傳來了長青的聲音。

“師父，有新政府的人同其他門派登門拜訪，說是有事叨擾您，人正在山門外候著。”

聞言，左若童面露思索。

這么晚了。

連夜上門么，事情這么緊要？

他上一次和新政府的人來往，都得往前翻到辛亥年了，這次登門，會是上一次事件的延續么？

“我親自去迎吧。”說完，左若童看了眼一旁的沈明遠。

“怎么說，隨我去一趟見見世面？”

沈明遠知道左若童是想給借機自己拓廣一番人脈，自然不會拒絕。

長青領著二人便來到了山門外。

月光下，兩邊剛一碰面，領頭一個文縐縐的中山裝青年便幾步上前。

“見過左門長，在下陳辭修，在新政府擔任閩南外聯部機要秘書，平日里就干些四處跑腿的活。”

中山裝青年介紹完自己，同時將身子側面讓開，顯出后面幾位同伴來。

“百草堂張謙，見過左門長。”

“武侯派諸葛云峰，見過左門長。”

“苗部蠱師林淑妙，見過左門長。”

隨著幾人自報家門，左若童心下暗道一聲果然。

確是辛亥年之事的后續，不過他倒也沒表露出來，只是伸手虛引道：“諸位星夜來訪，應當是有要事在身，里面請，事情邊走邊說。”

“叨擾左門長了。”

陳秘書一邊走著，一邊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張電文，用以證明自己來意和目的。

“是這樣的左門長，自辛亥年您和龍虎上清諸派，協助新政府聯手覆滅了藥仙教的陰謀后，他們銷聲匿跡已有十余年，只不過最近他們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左若童接過電文。

上面寫著，閩地泉州沿海一帶，有疑似藥仙會出手的蹤跡，請求附近宗門聯手以探明情況。

原來如此。

離泉州最近的大宗門顯然就是三一門了，兩地不過兩百里路程，若是不計代價，快馬加鞭下一個日夜便能趕到。

“你們還通知了哪些宗門？”左若童問道。

“不瞞您說，事出緊急，想著三一門最近便先趕來了，附近的龍虎上清以及靈隱寺都有通知，只是等他們趕到泉州，最快也是得是兩三天后的事情了。”

陳秘書嘆了口氣，若不是新政府四處缺人手，他也不至于為了一些藥仙會余孽來登門勞煩這位大盈仙人。

“明白了，諸位先坐。”左若童安排著眾人坐下。

“我記得當年藥仙教教主當場伏誅，其余蠱師也沒逃掉幾個，按道理，就剩下的這點人手，他們應該不敢再招搖撞市了。”

陳辭修點頭應下，開口道：“這點您放心，這情報說實在也巧，當地軍警本來想抓幾個拍花子的，結果順藤摸瓜給讓拷問出來些東西。”

“你們掌握多少情報。”左若童問道。

“不多，只知道他們藏在山林里，從不自己露面，只是購買兒童，根據抓到的人供詞推斷，當年剩下的余孽應該都在這。”

陳辭修言語間誠懇非常。

“距離拍花子的被抓已經過去差不多一天時間，一旦對方后續察覺到不對，悄然轉移地盤，要想再找到他們蹤跡，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左若童點頭。

“好，我安排一下門里事情，就隨你們走一趟。”

聞言，陳辭修喜出望外。

要知他原本想著，三一門能出一位二重的好手，那便是謝天謝地，卻沒想到這位大盈仙人愿意親自出馬！

激動的他連忙躬身一拜。

“我替泉州父老，先行謝過大盈仙人恩情了！”

“陳秘書言重了，事情就發生在眼下，我又怎么能坐視不理。”左若童說完，看向在一旁候著的長青和沈明遠。

“長青，你去喊你似沖師叔和水云澄真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