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鏡？制做銅鏡？”

含靈仿佛醍醐灌頂，猛然起身。

她腦中閃過一道光，照亮了層層迷瘴！

是啊，這些死者生前彼此沒什么牽連，但她們都是女人！

女人都須梳妝打扮，少不了一面好鏡子。

當下，含靈問道：

“這武大郎的鏡子，賣得很好？”

荀捕頭點點頭，“他家的鏡子精細，水亮，縣里的女人們喜歡得很，好些人家都買了去。”

“他家的鏡子可有何標記？”

荀捕頭想了想，回道：

“武家的鏡子鋪叫蓮花鏡地，他家的鏡子背后都刻有一朵蓮花。”

周章兒梳妝臺上那面鏡子背后，就刻了一朵蓮花！

含靈感覺自己把住了關口，旋即又覺得哪里有些奇怪。

“蓮花鏡地……”

含靈默念這個名字，喃喃道：

“這名字倒有三分雅致，武大郎乃當年沿街賣炊餅之人，這似乎不太搭調啊。”

“是啊！”

荀捕頭接過話頭，說道：

“那武大回來后，性情大變，若非還是那般樣貌，我還以為有人冒名頂替呢！”

“快！”

含靈看向荀捕頭，雙目熠熠生輝，“去那十九名死者家中找找看，在她們身死之處，是否有武大所制銅鏡，若有一并帶來！”

說罷，她起身便朝外走。

“帶來？帶到哪兒來？誒，仙師，你這是何去啊？”

荀捕頭有些懵，鏡子？鏡子有什么干系嗎？

“我去周章兒房中！你若有所獲，即刻帶上鏡子，來縣衙！”

……

縣衙后院，西廂小園。

雨下了一整夜，現下雖已放晴，園中的青石板依舊濕漉漉的。

按周見深吩咐，此處的盆栽花卉都被移了出去，原本有些逼仄的小院子現下空空蕩蕩。

院子中央，被人以白石灰在地上畫了個圈，圈中放著大大小小十幾面銅鏡。

陽光一照，映得整個小院一片雪亮。

周見深一臉陰霾站在雨亭下，典史魏長根、師爺范思哲、荀捕頭三人拱衛在側。

“去，看看仙師是否在章兒房內找到什么，為何還不來？”

周見深朝師爺范思哲偏了偏頭，聲音有些嘶啞。

范師爺拱了拱手，正要前去，便看到西廂的門開了，含靈領著赤一、紫一、赤焰、紫霜四人走了出來。

周見深忙領著三人迎了上去。

“仙師，在我兒房中，可有所獲？”

含靈淡淡一笑，“紫一。”

紫一邁步上前，雙手捧著一方白絹，絹上放了面形制精美的銅鏡，正是取自周章兒梳妝臺上。

“這……這鏡子果然有異？！”

周見深的臉上浮現怒色，“好個狗膽的武大！”

“縣君，稍安勿躁。”含靈掐了個道訣，“且看稍后情形，再做定奪。”

說罷，她走到雨亭之上，瞥了眼院中那堆銅鏡，看向荀捕頭道：

“這些都是現場之物？”

荀捕頭抱拳回道：

“自得了仙師之命，我便稟報了魏典史，他批了搜文，本縣快、壯、皂三班捕快齊出，不消半日便將十九家現場的銅鏡搬了來！”

他頓了頓，又道：

“果然不出所料，全出自蓮花鏡地！”

含靈點點頭，說道：

“分一下。”

“分？什么分？”荀捕頭不解其意。

“以尸身是否枯化為界，凡死時尸身正常的放一起，其余放另一邊。”

“這……這是為何？”周見深問道。

含靈神秘一笑，“稍后便知。”

周見深便不再多問，看向荀捕頭，厲聲道：“分！”

荀捕頭立刻一揮手，圓門外沖進一群捕快，片刻便將十幾面銅鏡分成了兩堆。

十二面為一堆，另外一堆則是七面。

“紫一。”含靈指著那七面銅鏡，“把周家小姐的鏡子也放過去。”

待紫一放好鏡子，含靈又讓一眾捕快離開了院子，這才若閑庭信步般走到院子中央，站在兩堆銅鏡中間。

她從袖口抽出三張黃符，腳踩三才步，口中念念有詞。

“一氣化三清，道貫天人鬼，令喻傳三界，聚來成一氣，咫尺生玄陣，洞觀何敢匿！”

隨著最后一句“敕令！”，含靈素手一揮，那三張黃符被甩到空中。

此時，在場眾人皆睜大了眼睛，面現驚奇之色。

只見那三張黃符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起，在空中急速打起旋來，劃出了一個丈許的圓圈。

而后，三張黃紙雖緩緩下落，但它們卻越轉越快，竟讓那個圓圈隱約有了一條淡黃的邊界。

含靈對著一側的十二面銅鏡指了指，那個淡黃的圓圈便將十二面銅鏡罩了進去。

“疾！”

在她一聲令下，三道黃符“砰！砰！砰！”齊齊自燃，化為三團急速旋轉的火焰，在地上劃出了一個火環。

“哎呀！鏡子……鏡子變黑了！”

范師爺雙目圓睜，指著那十二面銅鏡，面皮抽了抽。

片刻后，那火環化為青煙消失，但原本清涼如水的十二面銅鏡仍泛著淡淡的黑光。

含靈信手拿起一面變化的銅鏡，拋給紫一，“這銅鏡與尋常不同，乃兩片拼合而成，劈開鏡面！”

紫一一手托著銅鏡，一手從靴子內抽出飛刀，對著鏡邊“刷刷”兩刀后，那鏡子“哐當”分成了兩片，一張紅色的符紙從中飄落。

含靈走回雨亭，從紫一手中接過紅符，瞥了眼便笑道：

“果然是牽陰咒。”

周見深臉色泛青，恨恨道：

“牽陰咒？這是何物？”

“以符箓為錨，牽連邪靈之用。”含靈抖了抖那符箓，將其化為灰燼，說道：

“兇手若豢有妖靈，便可遣其乘夜尋到此符，對周遭之人施以毒手。”

“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

周見深勃然大怒，看向魏典史，“即刻將那武大郎……”

“縣君稍待。”含靈止住縣令，又道：

“世間妖邪罕有吸魂之能，這邪靈有害人之力，卻無將魂魄吸盡的神通。所以，最先亡故的那十二名女子大抵是死于這妖靈之手，卻保住了大部分魂魄。”

周見深聞言忙問：

“那剩下的七人和……和章兒，又是怎么回事？”

含靈臉色輕寒，幽幽道：

“且看！”

說罷，她手一揮，又是三張黃符拋出，在法訣之下，它們如適才那般化為一道火環，圈住了那八面銅鏡。

院中驟然狂風大作，四下竟暗了下來。

“那……那是什么東西！”

“老天爺，這他娘的什么鬼！”

在范師爺和荀捕頭的驚呼聲中，只見那八面銅鏡中黑氣沖天而起，化為八道長達丈許的黑色細線，伸向空中不住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