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一心道場十分安靜,不時的還能清晰聽見遠處山野里傳來的蟲鳴。
道場里有著光亮的地方不多。
一處是耕四郎的房間,另一處則是他的父親耕三郎的房間。
以及今天在道場安頓下來的凱恩。
他的房間里的陳設很是簡單,一張榻榻米,一個矮桌,一座衣柜。
凱恩沒有入睡,等會兒他準備去請耕四郎幫忙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為此他特意把自己全身上下狠狠沖刷了一遍,以求干凈。
黑夜里,凱恩反常的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衣,這并不是他喜歡的顏色。
“咚咚咚……”
來到耕四郎房前,凱恩輕輕敲擊著原木推拉門:“師父,你睡了嗎?”
“啊……是凱恩啊!”
“快進來吧。”
房內耕四郎的聲音輕飄,語調也有些遲緩。
推開房門凱恩便聞到了一股酒精味,耕四郎正臉色潮紅的端著酒杯,眼神悲傷而又顯得頹廢,身前的小桌上擺著三盤小菜,他對面的空位上放著一副碗筷,還有倒滿酒的酒杯。
年幼的古伊娜則在一旁貼心的伺候著。
“師父,你這樣可不像是會喝酒的模樣。”
凱恩在耕四郎右手旁落座,伸手示意旁邊的古伊娜別再給她的父親倒酒。
古伊娜滿臉無奈的搖著小腦袋,顯然她已經試過了但沒用。
沒有理會凱恩和古伊娜的小動作,耕四郎自顧的拿起酒盅倒滿了杯子,與空位上的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一飲而盡:
“以前加西亞也這樣說過我,還說我不夠男子氣概。”
“人生第一次喝酒,我就被加西亞灌醉了,事后他說醉酒是男子漢變成熟必須經歷的一部分。”
“我信了……”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陪他喝酒。可惜的是我的酒量太差了,一次也沒有陪他喝得盡興過。”
“當時,我下定決心要好好鍛煉自己的酒量,等待下次重逢我們喝個痛快。”
“然而,這些年過去了,我的酒量還是和當初一樣差,但我不怕喝醉,可是我等待喝酒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眼淚滑落酒杯中,慘雜著酒水,耕四郎已經品嘗不出辛辣與苦澀哪個味道更重。
“師父,從今往后,就讓我代替父親陪你喝吧。”
說罷凱恩鄭重的端起了空位上的酒杯。
……
兩人小酌了一會兒后便撤下了酒水,沒有貪杯。
耕四郎似乎猜到凱恩深夜尋他有事。
沉默等待片刻后,凱恩開口問道:“師父,有止血藥嗎?”
“止血藥?”
“凱恩你受傷了?”
說著耕四郎一邊打量著凱恩的身體一邊連忙招呼起古伊娜:“趕快去我衣柜里拿藥。”
“師父,不用擔心,我身上沒有傷。”
“不過,等會兒就有了。”
接著凱恩又順勢囑托道:
“古伊娜,麻煩你順便再拿些繃帶以及一把短刀吧。”
“凱恩,你這是……”
在耕四郎不解的目光中,凱恩緩緩起身,褪去了上衣,一個猩紅“飛龍之蹄”赫然印在他的后背上:“師父,請你幫我把這塊恥辱的皮肉割下來吧!”
“什么……”
“凱恩!你……”
面對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耕四郎震驚不已,酒精帶來的麻痹和倦意瞬間消散一空,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顫聲詢問道:
“非要這樣嗎?”
“我完全可以給你重新紋個其他的圖案覆蓋在上面。”
“再怎么掩蓋也只是一種粉飾!”凱恩斬釘截鐵語氣強硬的說道:“我要和過去做個告別!”
“就從這塊‘飛龍之蹄’開始。”
“切除身體上的屈辱,切除內心的天真和幻想……”
“我要重新換種人生!”
“我要重新換種活法!”
“唉……”見識到凱恩如此決心,耕四郎不再多說什么了,長嘆了一聲,著手準備去了:“好吧,你先稍等片刻。”
過了一小會兒。
“父親,凱恩哥哥,全都拿來了。”
古伊娜一路小跑著雙手端著一個木盤。
雙手用酒精擦拭過后,耕四郎拿起木盤上短刀先是淬火消毒,然后用酒精沖洗干凈,就在準備開始時,發現好像還少了點什么:“古伊娜,再去拿些止疼藥過來。”
“不……”
“不需要……”
凱恩一把拉住就要動身的古伊娜,眼神堅定的望向耕四郎:“師父,我不需要!”
“我要一點一點刻骨銘心的品嘗這疼痛”
“我要牢記這疼痛,牢記那些給我帶來這一切的人。”
“我要這疼痛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懈怠!”
“我要這疼痛將來能有一天十倍百倍的償還給那些人!”
……
“夠了!”
“快醒悟過來!”
看著凱恩逐漸變得瘋狂狠厲的眼神,耕四郎擔憂的連忙呵斥道:“凱恩,你魔怔了!”
“魔怔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凱恩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耕四郎毅然決然說道:“師父,你還要我等到什么時候?”
“請快動手吧!”
……
一旁的古伊娜看著手里的木盤又看了看父親和凱恩,年幼懵懂的她還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直到她看見了恐怖的一幕,父親手拿短刀在凱恩哥哥背上劃出一個長長的豁口,鮮紅的血液開始從皮肉里滲出……
“剝皮在以前可是一種殘酷的刑罰,不說其他,光是疼痛常人就無法忍耐,你確定真的不需要止疼藥嗎?”
耕四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再次肅聲問道。
“這一點疼痛還打不倒我,對比我身上以往所承受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說著凱恩卷起上衣含在嘴里,繃緊了身子。
“我會盡量快一點。”
耕四郎手里的短刀順著切開的豁口開始剝離那塊印有“飛龍之蹄”的皮肉,凱恩的背上當即鮮血淋漓,甚是滲人。
“嘶!”
后背上皮肉分離疼得凱恩嘴里緊咬著布料,直吸冷氣,全身肌肉抽搐,汗如雨下:
“就是這樣,就是這股疼痛!”
“當年的烙印就是這樣的疼痛!”
“我會永遠記著!”
“我也會讓你們永遠記著!”
……
雪白的刀刃一點一點的將皮肉從凱恩的后背上生生割了下來,鮮血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畫面驚悚至極,讓人不敢去看。
“啪!”
那塊大約孩童小臂長短印著“飛龍之蹄”的完整皮肉徹底從凱恩身上分離,掉落在地,后背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一片模糊,慘不忍睹!
耕四郎不敢停下動作,立即拿著繃帶為凱恩涂藥包扎:“凱恩,你還好嗎?”
“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此時,凱恩的臉色蒼白難看,嘴唇早已咬破,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浸濕,后背猶如火燒般疼痛難忍,但言語里滿是輕松解脫:
“現在,我感覺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歡呼!”
“它們沒有了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