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機會。告訴我為什么殺死那個女孩，或者去死。”

維克的嘴唇哆嗦了幾下，顫抖著說道：“她只是個普通人，她進入了黑淵，她必定受到了污染。

但當黑淵褪去，所有人都受到了嚴重影響的時候，她卻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

“所以你們要殺害她？”塞爾的眼睛越來越紅，表情越來越猙獰，就像是變成了從黑淵來的猛獸。

他說不出話來。

派克沒有再說話，這是維克精心準備了很久的謊言，他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洗腦，連自己都相信了。

“他說的是假話。”杜恩輕輕的在塞爾旁邊說道。

維克的表情動作都沒有說謊的特征，他所說的這個理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

杜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的直覺。

“我沒有說謊！”維克驚恐的為自己辯論起來，他的嘴被派克打得腫脹起來，說話的聲音相當模糊，難以聽清。

塞爾點了點頭：“那你覺得，現在該不該殺了他？”

杜恩看著維克，過了好幾秒，他搖了搖頭：“留著他或許還有用，塞爾先生。我覺得這個人和他的學生殺人似乎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把他留到那個原因披露的時候，或許會對我們有一定的好處。”

“好。”塞爾看著地上那一灘快要變成爛泥的家伙，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撕裂了一道異鏡空間，將他丟了進去。

丟進異鏡？維克對這個被稱為塞爾的人做法十分不解，哪怕他傷勢再重，丟到異鏡去，飄蕩到別的地方，再脫身離開，不就脫離了他的掌控？

雖然不明白他的想法，但看到他真的就那樣將自己丟了進去，沒有留任何的后手，維克那張已經難以分辨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相當配合的進入了異鏡，那個裂縫隨之合攏。

看著維克的身影消失，塞爾腦子里緊繃已久的弦終于放松，他嘆了口氣，癱坐在了地上。

異鏡中的維克小心翼翼的移動著他疼痛不堪的身體，之前為了求饒時的可憐表情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狠毒。

他們竟然將他拋到了異鏡之中，放了他一條生路。

就在他思索著離開了這里之后如何療傷、又如何繼續躲避追殺他的人時，忽然覺得自己的腿上傳來一陣劇痛的感覺，接著他被拽著腿，朝著某個方向拖動。

他朝著腿的方向看了過去，只看到了異鏡里隨處可見的白霧。

但咬著他的東西并沒有松開嘴，他還在移動，還能感覺到疼痛。

他身體顫抖了一下，連忙蜷縮起身體，雙手朝著下方不斷的擊打，試圖將那看不見的東西趕走。

就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這是什么東西。在智慧之都介紹異鏡的基礎課程上就曾經記載，異鏡之中有異鏡生物，沒有人看到過，沒有人知道他們長什么樣，但有人曾經被他們抓破衣物，或者在身上留下腳印等痕跡。

那些痕跡各式各樣，與現實中的動物相符。

只是在自己幾十年的超凡生涯中，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那些情況，幾乎快要忘記這些傳說。

只是在所有曾經遇到過異鏡生物的人口中，這些生物都是相當溫順的，有些膽小，為什么這次會主動現身，甚至攻擊他？

更重要的一點是，無法看到、觸碰到這些東西的情況下，怎么才能攻擊它們，或者趕走它們？

維克不知道，維克無法找到相關的知識，也就無法使用相關的超凡能力。

作為智慧之神的信徒，他所有力量都要建立在理解的基礎上。

他痛苦的蜷縮成一團，用手將腿保護著，異鏡生物們沒有執著的撕咬他的雙腿，朝著露在外面的手臂啃了上去。

維克再次發出了痛苦的慘叫。

他將手舉到眼前，看到血紅的手臂，仿佛疼痛得快要失去直覺。

于是，他的腿再次失去了保護。

維克試圖為自己建立小型護盾，能夠來抵抗這些東西的騷擾，只是他的護盾只能抵擋一個方向，而這些看不到的東西相當靈活，可以改變位置進攻。

當初應該選修更高一級的防御學，現在將全身都防御好，就不會這樣痛苦……

他相當悔恨的想著，這些東西不會給他帶來太大的傷害，卻足夠折磨他的精神，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在這樣的狀態中經過多么漫長的時光。

“塞爾大主教，您接下來有什么安排？”派克問道。

這位一直坐鎮于偏遠城邦，在塞爾城主失蹤后還頑強的帶著整個城邦信仰了白霧教派三遍年的人，此時竟然有了些緊張。

“你想說什么？”塞爾問道。

“大主教閣下，幽海最近的海平面正在不斷上升。

您來的路上應該看到過，幽海里沒有任何生物生存，無法種植，人也難以接近，這嚴重的擠壓了沃爾人的生存空間，缺少食物等必需用品讓我們的人口減少了很多。想要離開這里，卻又處處受到其他城邦的制約，沃爾人快要生活不下去了。”

作為一城之主的派克是大家的頂梁柱，從未將這些話說出口，但是現在他看到了他的信仰派來了大主教，他終于有了靠山。

看著老淚縱橫的派克，想到剛才那些人衣服破爛、瘦骨嶙峋，塞爾一瞬間就心軟了。

“我會留在這里，幫助你們解決這些事情。”塞爾說道。

派克忍不住抬頭看了看他。

在這一刻，連天空中灑落的陽光，都好像變得溫暖了幾分。

“杜恩，你想去哪里？”他問道。

在這一刻杜恩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直覺不管用了，因為他的內心有著渴望。

他希望去約德城邦，幫助他的女兒。

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無法插入這些年輕人的戰斗，他會讓他的女兒束手束腳。

他的理智和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去莫林城，在那里購置房產，尋找工作，打通關系，等待著女兒，如果她凱旋，就在那里為她準備慶典，如果她失敗，就讓她恢復平靜的生活。

同時，他和神靈連接的通道又在發出不同的聲音，不斷的告訴他，留在這里，留在塞爾先生的身邊，永遠不要離開他半步。

“讓我想想，塞爾先生。”

……

根據地圖上現實，塞爾的每一個身份距離華所在的金曼都相當遙遠，塞爾想要去幫助這位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筆友，他選擇了一個更加方便快捷的辦法。

來自塞爾城邦的塞爾閉上了眼。

他的精神世界開始不斷發散出去，當他飄蕩在天空中的時候，俯瞰著土地上的一切，就像是在看地圖。

這縷精神力量朝著地圖上金曼的位置飄蕩過去，等到達了那附近的位置，他尋找著可以容身的器皿。

似乎有些困難。

為什么這里的人一個比一個強壯，沒有人有死亡的跡象？

塞爾的靈魂在這里飄蕩了好幾分鐘，也沒有找到機會。

終于，他發現了一個讓他覺得相當親切的人。

那個人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沒有移動。

這是一位信仰白霧的超凡者。

通過和他的紐帶，塞爾和他交流了一番，得到了他在這里的原因。

這里是軍隊的營帳，而他是被抓到這里的戰俘，對方抓住他以后帶到了這里，將他捆綁起來丟在那里派人看守，卻沒有審問，似乎在等待什么，讓他相當疑惑。

塞爾對這些細節并不在意，只是被動的聽了許多，他向這個人下達了來自神靈的指令。

洶涌的力量從遠處傳來，傳入了他的身體之中，白霧的力量在周圍爆發，片刻之后，塞爾就發現了許多具適合他的身體。

雖然這些身體都是其他神靈的信徒，還是建立了聯系的超凡者，但塞爾并不在乎，他挑選了一下，最后進入了其中最合適的一具。

已經死亡的人重新睜開了他的眼睛，看到了前方的混亂，看到那個被俘虜的白霧信徒站在中央，周圍縈繞了白色霧氣，看到他的幾位同僚躺在地上，不再有生命的氣息。

他看著那位力量忽然變大的白霧信徒朝著天空中一躍，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

他默默的躺在了地上，擺出了和同僚們同款的姿勢。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他終于聽到了響亮的聲音響起，這里的慘狀終于被人發現，塞爾聽到了一聲嘹亮的驚呼。

“快來人，救命！”

他感覺到有人將他扶了起來，放到了救護車上；感覺到有人為他診療，喂他喝藥；聽到有人在他的病床附近討論情況，斟酌對策。

“他居然跑了，這不應該，我們已經對他的能力做了相當詳細的評估，他不可能逃離那個牢籠。”

“可事實是，他就是逃走了，而且殺死了很多我們的人。”

“他只是個碰巧遇到的小人物，隨手而為的布置，沒有期待他能有多大的用處，逃走了就逃走了吧。”

“我們的人死了十二個，現場活下來的就只有一個人，他也受了重傷，現在的打算是讓醫療方面的人過來救助，如果不能恢復就讓他回去養傷。”

聽著這些人在這里聽著這些不算機密的對話，塞爾覺得或許不太需要假裝沒有聽見，于是他睜開了眼睛。

旁邊正在談論這件事的一男一女停止了對話，朝著他看了過來。

“蘇珊，你終于醒了。”

蘇——珊？

塞爾的眼睛里冒出了大大的問號。

這個疑惑的表情正好和他此時應有的心境相符，讓旁邊那兩個人沒有一點疑問。

“我們很抱歉，你們看管的那位白霧教派成員突然爆發出了異常強大的力量，從我們的監控中掙脫，并且造成了嚴重的傷亡。

不過你是其中相當幸運的一個，除了你之外，周圍所有的人都死亡了。”

塞爾依舊張著嘴巴，難以說話。

他依舊沉浸在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中。

這具身體原本的名字，叫做蘇珊？

雖然他很想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具身體的主人或者父母比較有個性，喜歡女性化的名字，但是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實在是騙不了自己。

他痛苦的睜開了眼睛。

看到他悲痛的表情，在一旁守候的兩個人都覺得相當不忍心，繼續安慰著：“你不用太傷心，他們會按戰爭中死亡來獲得功勛，他們會獲得相應的榮譽，當與金曼的戰爭勝利之后，他們的名字也會出現在慶功的名單上，在最前列。”

金曼這個熟悉的名字終于讓塞爾找回了一些思緒，他感受了一番身體自帶的紐帶。

這種紐帶沒有因為人的死亡而消失，當塞爾獲得了這具身體，也獲得了這種紐帶，獲得了這具身體信仰的神靈給予他的力量。

這是屬于智慧的力量。

塞爾閉上了眼睛，仔細的感受了一番。

智者教派的力量分為兩種，一種是通過自己的“頓悟”而獲得的力量，例如有人突然發現了有關銳角的知識，那么“銳角”就成為了他的能力，像別的教派一樣，以此為關鍵詞延申。

而第二種，則是通過按部就班的學習，在信仰智者的城邦通常也有相當強大的教育系統，智者的信徒們學習知識，以此獲得力量。這種力量較為奇特，與神靈給予的“學分”掛鉤，與神靈的羈絆決定了你能夠學習多少門科目、學習得多深入，在學分允許的范圍內，智者教派的學生只要聽過，就一定能掌握，只要看過，就一定會操作。

雖然第二種超凡者聽起來更加誘人，能夠有自己的選擇，但實際上第一種的天賦更加出眾，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塞爾的這具身體是第二種，還是學分很少、只學了一點本事的那一種，這也是智者教派的主流。學成歸來，她滿懷期待的報名從軍，在智者教派用人緊張的時候順利入伍，一路來到了這里，接到了她的第一個任務，看守那個白霧教派的人。

這本來是個相當簡單、毫無難度的任務，目的是讓她們這些新人盡快熟悉環境。

再后來，她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