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看著他們往后，看著他們與身后的隊伍融為一體，看著這幾千人的身上同時燃燒起熊熊火焰，看到這個威武的火焰巨人朝著他緩緩的伸出了一只觸手。

站在塞爾二人的位置往前看，只能看到一根小小的火苗朝著自己伸過來，好像只是小小的試探，好像身后的那些火焰還在準備著最強力的攻擊。

但如果站在天空中俯視這里，就會發現火焰觸手只是一個引線，它所控制的火焰彈藥已經朝著周圍散開，將塞爾包裹在中間。

又是這種被所有人注視的情況。

上一次，被注視的是他自己；而現在，塞爾先生擋在了他的前方。

于是杜恩像是有了鎧甲。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什么也不用做。

哪怕他能感覺到身后傳來的炙熱，能夠預感到即將降臨到他身上的襲擊，他也依舊一動不動。

一團在前，一團在后，一條細長的火焰觸碰到了塞爾，一條細長的火焰觸碰到了杜恩，剎那間熱浪翻滾起來。

滾滾濃煙在頭頂上面飄蕩，包括安格斯在內的三個人在瞬間被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那一群伯尼城邦的人依舊站在那里，看似毫無動作，實際上則是為這場大火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力量，作為這場瘋狂火焰的燃料。

教堂使用的是難以燃燒的材料，但此時連接處等地方無法耐受這樣高的溫度，于是建筑開始垮塌，灰塵、燈具、石料等朝著地面上落下，然后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火焰燃燒著，發出簌簌的聲響，火焰中央的那三個人竟然一動不動。

平靜的場面讓周圍的居民不再害怕，他們漸漸從躲藏的大街小巷中走了出來，帶著期待往前走，看向火光沖天的教堂。

安格斯也將他的火焰釋放了出來。

在以前的每一次，他的火焰都和其它伯尼城邦的火焰融合到一起，向著共同的敵人宣戰。

但這一次，他擋在了這些人的前面。

安格斯知道，即使他是一位橙炎，他的力量在此時也是微不足道的，無論是用來抵抗還是攻擊都無濟于事。

但他還是執著的將自己小小的攻擊全部打了出去，然后站在沃倫先生的身邊，等待著疼痛的到來。

按照通識教育課堂上的說法，受到伯尼城的特色火焰灼燒之后，身體會在第一時間覺得麻木，接著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痛覺。

他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只是麻木的時間似乎有些太長了，安格斯緊閉的雙眼變得有些酸，也沒有等到疼痛感。

難道教科書里的描述是錯誤的？不，那是長時間以來獲得的經驗。

或許，已經略過了疼痛的那一步，來到了下一個步驟。

他已經死了。

于是安格斯決定睜開眼睛，看一眼火焰之神的神國——根據圣經的記載，神靈的子民死亡以后會回到他的神國，侍奉于神靈的座下。

他看到了一片彩色的火光。

這和他想象中的場景類似，唯一的問題是，周圍的場景怎么有些眼熟？

熟悉的建筑風格，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場景，和那群熟悉的人。

他依舊站在原地。

安格斯看著火焰在身邊燃燒，他伸出了手，往前輕輕一舉，觸碰到了火焰，和以前無數次的觸感相同。

唯一讓人疑惑的是他沒有感覺到疼。

安格斯轉過了頭，朝著后方看了過去，沃倫先生站在他的身后，臉上似乎帶著笑。

緊張了這么久的攻擊，竟然如此簡單樸素，就只是單純的用火焰燒。

聽到外面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塞爾臉上裂開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他越來越期待，期待這些人發現他依舊站在這里時的反應。

雖然教堂里已經盡可能的使用了防火材料，但還是有許多的可燃物，再加上外面這些人力量的侵入，這場大火很快讓整個教堂燃燒。

對絕大多數城邦來說，中心教堂著火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意味著對神靈的不敬。

但是對伯尼城邦的人來說，事情并不是那樣，似乎是個好兆頭，寓意著伯尼城邦的火焰將會燃燒到每一個角落。

教堂處在正中央的區域，當這里燃燒起了壯觀的火焰，在每一個角落都能看到。

于是，許多人從房屋里探出了頭，許多人走在了外面的主路上，紛紛抬起頭，朝著城市中心的火光看去。

在難以到達的異鏡深處，在霧氣變得稀薄，快要能看清外面的布滿紅色與黑色的讓人膽寒的深處的地方，有兩個人站在那里。

其中一個滿頭紅發朝著天空亂竄，身材瘦弱但相當強悍，他憤怒的一拳又一拳的擊打在異鏡的洞口。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灰白衣服的人，他身上的氣息讓火焰之神覺得相當難受，悄悄挪動腳步，試圖往旁邊移動幾下，離這個人遠點。

只是這個穿著灰白衣物、帶著兜帽、渾身上下沒有露出一點皮膚的人不著痕跡的挪動了腳步，又朝著他走過去了一點。

紅頭發的火焰之神憤怒的朝著旁邊看了一眼。

他發現帶著兜帽那個人似乎也扭了扭頭。

于是臉上的憤怒消失不見，他目視前方，又加重了他的拳頭。

一個嘶啞的不像是活人能發出的聲音傳了出來。

“伯尼城邦似乎正在遭遇危機。”他的話語之中帶上了些許輕笑。

火焰之神憤怒的問道：“你怎么知道？你的人居然敢進入到伯尼城邦？我會安排一次嚴密的排查。”

“需要排查？”

聽到這樣一句輕飄飄的反問，火焰之神愣了愣了，只是下手的力量又大了少許。

火焰之神從未見到過旁邊那個人的真正面目。

只是從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中，他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是統領亡者的神靈。

就在剛才，他的信徒在伯尼城邦的火焰教堂內做了件大事。

于是整個城邦的超凡者都聚集起來，朝著教堂開火。

“不過我說的大事不僅僅是你的教堂被燒成灰燼。

或許你可以通過你的信徒們感受一下，他們正在對什么人開火。”

什么人？

作為神靈，在自己的城邦內，難道還有需要忌憚的人？

火焰之神冷笑了一下，對亡者的話不是太相信。

但鑒于對這個人的忌憚，他還是選擇將目光放到了伯尼城。

熊熊的烈火。

烈火中間有五個靈魂。

一個是他的信徒，一個是他曾經的信徒——他能夠通過殘存的印記感受到。

另外三個是誰他并不清楚，也無從發現。

他的力量朝著這里聚集了越來越多，他的許多信徒在往那里傳遞力量。

整個伯尼城邦的人似乎都在反哺他更多的信仰之力。

在這樣“眾望所歸”的時候，他也將更多的力量傳遞過來，助長了這里的熱烈氛圍。

他感受到了這些人心中的激動。

一切都相當好。

唯一的問題是，為什么在這么強大的力量下，那五個靈魂卻沒有一點殘破？

他已經從周圍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喜悅，清楚的知道他們或許高興得太早……

火焰之神習慣性的將命令傳遞給伯尼城邦的大主教，那位叫做喬的女士。

絕大多數時候——或者說從這一刻往前的所有，當他通知了喬一件事情，她都會立刻施行，再為他匯報進展。

但這次，他意外的得到了來自喬的回應。

“再等等。”

于是他放下心來。

他又朝著旁邊挪了一步。

身旁的亡者也朝著他的方向移動了一步，兩個人依舊距離很近。

火焰之神咬了咬牙，可惜他的能力完全克制火焰之神。他只能再一次通知每一位他的信徒：遇到亡者教派的人，必須要帶走對方的生命。

伯尼城邦長時間的陰霾總在“已經解決”和“依舊存在”中不斷的來回切換，一次又一次，讓伯尼城邦的居民不再信任與這件事有關的好消息，他們只能默默祈禱，希望不要再發生，或者退而求其次的希望不要發生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

不過這一次，事情沒有任何的謎團，亡者教派挑釁的人依舊在教堂內部，他們要做的只是殺了他們，讓他們得到懲罰。

這似乎是上天贈送的，用來提升城邦信心的事件，甚至有人覺得，或許整件事情都是某位橙炎制造出來的。

當然，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揭穿。

他們站在那里，抬起頭，心有靈犀的唱起了火焰教派的歌曲。

悠揚，動聽，刀疤覺得這些歌曲似乎給了他鼓舞，讓他重新找回了查清爆炸案的信心和力量。

歌曲從伯尼城邦的居民樓傳來，從街道上傳來，從辦公樓傳來，從廣場上傳來，從教堂里傳來。

等等。

從教堂里傳來？

聽到安格斯的歌聲從前方的火光中傳來的時候，每一個橙炎都停下了哼唱，他們集中在廣場的前部，將教堂的入口處圍了起來。

前方的一片火光中，依舊站立著一個人。

刀疤輕輕的松了口氣。

只有一個人而已，看樣子應該是安格斯了，或許這個人改變了想法，又或許作為喬的直系屬下，他受到了火焰之神額外的庇佑，他的存活都不是太難以接受的事情。

于是他們整齊劃一的歪著頭，朝著他的身后看了過去。

在那兩個人站的位置上，沒有人站著。

沒等他們變得輕松，他們聽到了一些聲音。

“搶城主。對三。”

“對五。”

“不要。”

“炸彈！”

塞爾和溫斯頓齊齊抬頭，看向了出炸彈的杜恩。

所有的橙炎也齊齊抬頭，看向了他們幾個人。

察覺到了下方的不對勁以后，溫斯頓趕下來與塞爾會和，于是三個人和一個“手辦”一起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溫斯頓也不清楚原因，他只知道，這些本來應該對他和菲諾米娜造成嚴重傷害的火焰，失去了它的全部威力。

站在這里，無聊之下，塞爾先生提議來一把斗城主；早就在溫斯頓身體里學會了這項技能的菲諾米娜提出要加入，卻因為她的手無法握住十七張牌而遭到了一致否決。

看到伯尼城邦的橙炎們主動引導了火勢，讓他們暴露，塞爾一把將牌丟了出去：“不玩了不玩了，辦正事。”

杜恩不舍的看著自己四個炸彈的好牌，緩緩放到了桌子上，抬起了頭。

此時，站在最前面，似乎是伯尼城邦除了喬以外的主心骨的以撒，抬起手來，艱難的指向塞爾，聲音顫抖：“你們……”

“你們的回合已經結束了？那現在，輪到我了。”塞爾說道。

他的身上刮起一陣陰冷的風。

他想嘗試一下剛剛獲得的來自亡者的力量。

亡者教派對伯尼城邦的恐懼是發自內心的，他們害怕這種力量，被炙熱的火焰觸碰到，會給他們造成難以逆轉的損傷。

就像他們也討厭白天，憎惡太陽。

對這個人屬于亡者教派這件事，沒有人覺得驚訝，因為教堂內傳出來的就是亡者的力量。

但是，當看到他真的試圖用這股力量與伯尼城邦的人戰斗時，這群人露出了笑容。

“還沒有看清自己的處境嗎？你們不覺得疑惑，為什么在你們的火焰中，我還能活下來嗎？剛才時你們所有的人一起動用了力量攻擊我，所以現在。”

塞爾暫停了一下，就像剛才伯尼城邦的人做出的鋪墊一樣，他的帶有亡者氣息的力量席卷了整個圣伯尼大廣場。

“所以現在，你們被我包圍了。”

不只是教堂，他的陰暗力量從每一條道路往外面蔓延，一條條處于陰暗之中的溝渠是這種力量最好的載體，伯尼城邦為了失火時的及時救援，讓水渠遍布了城邦的每一個角落，于是現在，陰暗的亡者的力量也蔓延在了伯尼城邦的每一個角落。

伯尼城邦很少下雨，幾年一次，一次幾個小時，城邦的用水來自于周圍的河流。

但今年，由于塞爾城主的回歸，連續下了三天雨。

而現在，伯尼城邦的上空再一次烏云密布。

雨在下一刻傾盆而下，準確的撒在了伯尼城大教堂這一片區域。

陰冷的氣息席卷了每一個伯尼城居民。